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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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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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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 7:00pm 14/03/2024

结婚

孩子

手术

婴儿

产妇

剖腹

生子

麻醉

养育

助产

张尤蕊

生於巴比倫河/張尤蕊(史裡肯邦安)

作者:张尤蕊(史里肯邦安)

眼前兩人相擁而眠的畫面親密而纏綿。這般情景我豈止見過一次,在許多個乍醒的涼夜,經常親眼目睹他們這樣交纏著身軀睡覺。嗤。可想而知肯定不會睡得舒服。不屑歸不屑,既然睜眼了,還是給父子二人蓋了一張薄被。他倆實情怕熱,我獨畏寒。

偶然乍醒估計是因為身體殘留著兩年前的生理記憶,當時未斷夜奶,我得常在黑暗之中,憑著窗戶穿透進來的薄弱月光,抑或時好時壞的昏黃街燈,尋找那翻來覆去最後不知停靠在哪個角落的幼小身軀。有時見他竟睡在床沿,只要再一個翻身就會落地。有時見他趴睡在袒露的男性肚腹上,彷彿那個肚腹才是孕育他10個月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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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前的中秋節前夕,我挑了鄰近的一家醫院產子。婚前,我是個離鄉背井差不多20年的資深遊子,結束遊子生涯後,我開始對距離變得咫尺計較,會挑離住處不遠的地方上班,挑最靠近的油站添油,挑附近的館子吃飯,只是萬沒料到就連生小孩,我竟也懶得花時間在路上,情願就近解決。

約好早上9點剖腹,無關命理,因為手術前一天,晚餐後就必需禁食,單純不想餓太久。如果一切順利,生完小孩剛好趕得上中午12點的病號餐。

醫生準時進入了手術室,還沒見到人,就先聽到他在哼一首節奏歡快的英文歌,旋律有些熟悉,但一時記不起歌名。等下他會不會一邊哼歌,一邊替我剖腹取子?

還沒來得及多想,師用中文吩咐我坐直身子,我嘗試挺直腰脊但不成功,也許是肚子太沉,也許是筋骨僵硬,麻醉師見狀,不知從哪裡變出一個枕頭,讓我抱著再試一次,不料腰就直了,真讓我感到驚訝。麻醉師是皮膚黝黑的小個子女生,她要在我的腰椎處打兩劑麻醉藥,我一邊故作鎮定,一邊聽她解釋所謂半身麻醉,其實只會讓我下半身失去痛覺,但我依然能感覺到其他人的碰觸和按壓。

“他們已經開始了。”

小個子女生連說話的聲音都是溫柔的,她剛從我身邊走開,沒多久又走了回來,語氣平靜地跟我說。我才恍然得知自己的肚子已經被鋒利的手術刀劃開,而醫生仍然在哼著同一首歌。

身邊兩個體型比我還要大一倍的助產士,她們用力按壓我的腹部,試圖把孩子從手術切口擠壓出來,這時我才恍然想起麻醉師較早前說的話,“半身麻醉只會讓你下半身失去痛覺,但你依然能感覺到其他人的碰觸和按壓”。啊,原來是為這一刻鋪墊。我能感覺她們手下力道很重,就像是歲末出遊前要把厚重的秋冬衣物使勁擠進行李箱的樣子。

多麼慶幸母子平安

突然,醫生停止了哼歌。他以明顯認真的語氣吩咐助產士們必需再用力一些,我聽了更不敢專注去感受肩頸以下身體的各個部位,同時暗自慶幸自己選擇了剖腹,關鍵時刻助產士才需要用力,產婦無需用力真好。

由於疫情關係,丈夫不允許進入手術室陪產,我原本以為這沒什麼,然而來到生死關頭,想要交代好身後之事,身邊卻無半個親人,原來會心生恐懼。臨死才發現身後事私密難以對外人說,自問無法以馬來語向幾個助產士交代清楚,即便是說中文的麻醉師,她也只是見過半張臉的陌生人,另外半張臉被外科口罩覆蓋無法靠想像拼圖。如果命中註定此數難逃,我只想囑咐孩子他爸無論如何要將孩子撫養長大。然而,我深知即使沒有我的臨終託付,他也一定會盡心盡力養育孩子,故此擔憂自行中斷,然後便將生死交回給老天來定奪。

聽到新生兒啼哭的那一刻,我神智清醒,知道一切都快要結束,對死亡的恐懼逐漸消散。等待孩子落地的當下,我確實害怕自己會就這樣死去,都怪手術室異常低溫,使牙齒不由自主地打顫,根本無法正常說話,必須很費勁才勉強說出一個“冷”字來,且下半身毫無知覺,這種對肉身無能為力的狀態,正是使我內心恐懼加速倍增的原因。原來當我們失去了身體的自主權,怕死的感覺就會變得如此強烈。

像極了電視劇裡的情景,嬰兒的哭聲在冰冷的手術室裡特別響亮,果然戲如人生,人生如戲,我因此覺得莞爾,在心裡面笑了出來。由於臉部肌肉仍然是僵硬的,唇齒也依舊是顫抖的,所以只好在心裡笑,所幸還能在心裡笑。不久,助產士抱來經已擦洗乾淨的從我肚子裡擠出來的小傢伙,把他的臉緊貼著我的,但他那麼小,幾乎是整個身體都貼到我左邊臉上來,軟綿綿熱乎乎的像個暖暖包,他也許還帶著我體內的溫度,溫熱得有些燙臉。我想試著說話卻依然不果,喉嚨發出像低泣一樣的嗚嗚咽咽,接著眼淚簌簌滑下。身邊的麻醉師和助產士都誤以為我哭了,可我清楚知道自己沒哭,孩子出生了,我沒有死掉,母子平安是多麼值得慶幸的事,我怎麼可能哭,只是不知道為什麼眼淚會流。

縫合傷口的時候,醫生又接著哼歌,我終於想起那首歌叫〈巴比倫河〉(River of Babylon)。

據說每個女人的生產經歷不同,所以生過孩子的女人都津津樂道自己的生產史,包括對還未結婚的閨蜜說,等閨蜜結婚以後又可重複說。我聽過同樣是剖腹,不見得傷口癒合的情況都一致,有的人休養了兩個星期就變得生龍活虎,而我卻吃了整整一個月的止痛藥,尤其是月子期間,不吃止痛藥的話,半夜要撐起身來兩次餵奶拍嗝換尿片,根本熬不住。

剖腹產後,下腹部留下一條14公分長的疤痕,淡紅色,表面光滑,觸感堅硬。我不覺得疤痕難看,只是時隔許久,偶爾還是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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