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5年元旦上午,胡適南下,1月4日天未明抵香港。“我在船面上眺望,看那輕霧中的滿山燈光,真像一天繁星。”胡適住香港大學校長William Hornell家,香港1月天氣好,滿山綠葉,到處濃豔鮮花,胡適形容自己有“趕上春了”的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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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尋覽胡適著作幾十年,一些片段印象深刻。念本科時在圖書館找到《南遊雜憶》,中文藏書在圖書館主樓第4層,假期人少,隨興閱讀。看到“南”字,本能反應,南至何方?到馬來西亞否?果然非我希望之南,香港是最遠處。
為了接受港大名譽博士學位而有此行。〈香港〉一文中著墨最多的是海景。看海灣,看遠近島嶼,胡適說氣象比青島、大連壯麗。又說晚上登高,天黑輕霧,朝山下望,全市燈火,比紐約和舊金山夜色更壯麗。再借朋友話加持,香港夜景,只有巴西首都麗阿德耶內羅和澳洲的西德內可以相比。擁有的總是不珍惜,胡適筆鋒一轉繼續發揮:“香港應該產生詩人和畫家,用他們的藝術來讚頌這裡的海光山色。有些人聽了頗感覺詫異。他們看慣了,住膩了,終日只把這地方看作一個吃飯做買賣的商場,所以不能欣賞那山水的美景了。”
胡適短時間掌握地方特色,演講即席發揮是其長處。他說港大醫科與工科表現最好,文科最弱,掌校英國人對中國文史隔膜,港大中國學者則是舊式文人,教學跟不上時代,還好新任校長和文學院長有改革意向,請了不少著名學者拔刀相助。
5天裡演講5次,3次英文,兩次中文。其中一場題為《新文化運動與教育問題》提廣州。胡適說很多廣東人反對語體文,主張用古文,又提倡讀經,廣州是革命策源地,為何如此?他“真不懂”。
《南遊雜憶》正文包括〈香港〉、〈廣州〉、〈廣西〉及〈廣西的印象〉。胡適一生和權力中心糾纏,香港和廣州之行展現他典型面貌。讀經由粵軍總司令陳濟棠提倡,胡適在香港演講內容傳到廣州,外號“南天王”的陳濟棠大發脾氣。船一靠岸,胡適收到朋友紙條,要他“諸須謹慎。”不久又有人勸他離開當地,以免發生糾紛。知道行動被限制,胡適心中不快。他不畏懼強權,在友人安排下,胡適拜訪陳濟棠討公道。
拜訪陳濟棠是高招
陳濟棠說讀經、祀孔、拜關岳都是他主張,他認為生產建設可以用外國機器、外國科學。但“做人”之“本”必須到古文化裡尋求,他罵胡適忘本。胡適不認可,但是語調平和。“本”是分歧點,胡適說陳濟棠要的是“二本”,他要的是“一本”,生產要用科學知識,做人也要用科學知識。“一本”之學是胡適一貫主張,不同的社會問題有不同藥方,國家內憂外患,舊有的文化思維有礙科學或現代技術的學習,教育制度不改革,中國不可能有足夠理工人才。他不反對經典研究,卻反對借經典做復古運動。
寧鳴而死,不默而生。“儒有可親而不可劫也。可近而不可迫也。可殺而不可辱也。”這是《禮記·儒行》的句子,儒者可以親密而不可以威脅,可以親近而不可以強迫,可以殺頭而不可以羞辱。胡適寫過送人,不過將“儒”改為“士”字。
胡適在輿論界聲名顯赫,要對付胡適,須三思而後行,胡適研究專家耿雲志說主動拜訪陳濟棠是高招:“儘管兩人談話並不投機,但僅僅是陳濟棠總司令接受胡適拜訪並交談了一個半小時這一事實,就足可保障胡適在廣州絕不會發生安全問題。”
行程卻完全被打亂,依舊不能演講。中山大學校長鄒魯原本宣佈停課兩天,方便學生聽胡適演講,看到勢頭不對,宣佈取消節目,學校照常上課。其他主辦單位也害怕出事,計劃在4天中10次演講全部告吹。
只能隨遇而安,走訪名勝。遊覽已作為第一中學的廣雅書院舊址時,被學生認出並要求合照,回程竟引起七八百名學生跟著胡適一起步行,都不說話,送他到校門口。“他們臉上的神氣都很使我感動”。胡適不忘調侃,他說演講雖然熱鬧,結束後即散。無法演講影響更大,鼓勵大家思考不允許理由,“我最大的辯才至多能使他們想想一兩個問題,我不演講卻可以讓他們想到無數的問題。”胡適說這是不言之教,並稱“廣州的武人政客未免太笨了”。
白崇禧、黃旭初1月8日發專電給胡適,說廣東廣西相距不遠,希望胡適“惠然來遊,俾得暢聆偉論”,天地大得很,胡適在廣州停留兩天半,11日乘飛機去廣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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