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入則孝,出則弟,謹而信,泛愛眾,而親仁,行有餘力,則以學文。”此句出自《論語·學而篇》。為人弟為人子,進家孝順父母,出外順從兄長,行為謹慎、守信,有愛心,並且親近仁者。上述幾點做到之後,若有餘力,則應研習六藝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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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先勇在《驀然回首》說他在成功大學唸了一年水利工程後,發覺沒有興趣,第二年轉檯灣大學外文系,事先沒和父母商量。其父白崇禧秉性剛毅,喜怒不形於色,知道兒子善讀書,在水利工程系考第一名,不解。兒子說了半天,父親知道大勢已定,沒有堅持,但忍不住用“行有餘力,則以學文”發出惋惜話,白先勇說他只能含糊回應“人各有志”。其母發揮慈愛本色,“行行出狀元”,她說。
幾年以後,母親病故下葬,白先勇按伊斯蘭教儀式走40天墳後,出國留學。白崇禧送機,步步相依,送到飛機梯下。“暮年喪偶,兒子遠行,那天在寒風中,竟也老淚縱橫起來。”白先勇說。文章有感情鋪墊,就是耐讀。
讀胡適《南遊雜憶》,想起中學時白崇禧名字如何進入眼簾。胡適書中兩篇文章〈廣西〉和〈廣西的印象〉提白崇禧,以其字健生稱呼,印象是好的。1935年1月胡適由廣州飛梧州,第二天在南寧見白崇禧。胡適被力勸延後歸期,增加演講次數,順道旅遊。住了15天。
胡適因反對讀經、拜孔、拜關岳等復古活動得罪廣東政府,不獲準在廣州演講。走後第二天,廣州各報刊登中山大學中文系古直、鍾應梅及李滄蘋三教授聯名電文。他們致電廣東省黨、政、軍、警、憲各首腦,要求將胡適截回,“立正典刑,如孔子之誅少正卯可也”。又致電廣西省黨、政、軍、學首腦,要求將胡適截留,“徑付執憲,庶幾亂臣賊子,稍知警悚矣。”意料之外是李滄蘋發表聲明否認參與此事,胡適將此鬧劇記在《南遊雜憶》裡。
廣東將領有流氓氣,白崇禧有文化氣。他禮賢下士,作為邀請人,一切安排妥當。胡適乘坐飛機,除梧州和南寧,又到武鳴、柳州、桂林、陽朔等地。胡適說讀經、拜孔、拜關岳、修寺、造塔等迷信或戀古風氣,他在廣西境內看不到。
白崇禧有幽默感
胡適提廣西家喻戶曉故事。白崇禧下令將香火鼎盛的桂林城隍廟摧毀,地方紳士擔心得罪神靈,要求白母出面勸阻。白崇禧回應方法獨樹一幟,他在廟牆貼上公文,聲明如有災殃,與人民無干,他一人承當。地方紳士接受解釋,負責人則在拆廟時事先燒香,說明上命差遣,概不由己。白崇禧破除迷信有法,不惹民怨。胡適又記有一次收到祀孔通令,白崇禧幽默地說“得造個新孔廟”,因為原有孔廟早已移作他用。
胡適在《四十自述》回憶自己11歲時受範縝和司馬光文章啟發,成無神論者。有過將泥菩薩拋毛廁建議,雖因同行者反對作罷,但是卻大無畏拿著石子丟擲神像。白崇禧雖千萬人吾往矣的魄力,胡適豎起大拇指。
白崇禧外號小諸葛,有運籌帷幄軍才。他與同學李宗仁、黃邵竑在軍閥混戰時崛起,建立新桂系,成功統一廣西全境。三人團結一致,後來黃紹竑離開廣西,投靠南京政府,位子由黃旭初取代,但無損分工合作氛圍。胡適南遊時,是廣西最穩定時期,胡適借用美國傳教士艾迪(Sherwood Eddy)的話,稱廣西是中國模範省,愛國者“必然感覺廣西是他們的光榮”。又借艾迪的話對比廣州政府,艾迪“很明白地讚美廣西,而大罵廣東政治的貪汙”。《南遊雜憶》還附錄大公報主筆胡政之文章,裡頭稱讚“廣西改革力量達到下層”。
國民黨失守大陸,蔣介石將不少責任推給白崇禧。1994年白先勇在美國提早退休,那時他57歲,希望重寫民國曆史,為父親討公道。他與廖彥博合著的三冊《悲歡離合四十年:白崇禧與蔣介石》最為人所知。白崇禧在大陸三次反蔣,埋下禍根。他在臺灣雖持陸軍一級上將職位,卻無實權,且被特工監視,外出有黑色吉普車跟著。“車子號碼是155429”,白先勇記得一清二楚。白崇禧有幽默感,一次吉普車拋錨,白崇禧要侍從告訴特工不必緊張跟丟,他們的車子會等吉普車修好才開走。
1952年11月,胡適自美返臺,白崇禧及一些國民黨將領到機場接機,白先勇所編《白崇禧將軍身影集》收有當時合照。胡適捧著花,白崇禧在旁,燦爛笑容掩不住滄桑歷史。二人晚年都在臺灣,都因心臟病去世,都回不了中國,都帶著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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