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讀吊花場可以很簡單:花錢就是了。花錢吊花,人就會圍過來;相反角度就是:只要熱情陪伴,三兩下子就能賺到高額收入。
但任何議題都能延伸許多思考面向。吊花場是個小社會,有林林總總的面貌;吊花是種顯擺的打賞機制。無法避談的,女性被放在被觀賞、被物化、被打賞的位置,掌握決策的是男性,要不要吊花,要吊多少,他說了算。當然,也有性別反轉的,男性被吊花、被觀看、被物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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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否是社會總是太過悲情看待?除了身世悽慘要到吊花場賺錢這一理由,有沒有可能她/他們其實清楚知道自己的選擇?抑或,只有花錢才獲得陪伴的,才是心靈空虛的那個?而尋找陪伴,何錯之有?嗯,那可能要深耕研究好一陣子才能知道了……
不同顏色的綬帶一條又一條掛在她的脖子上,肩上套上一件白色絨布斗篷後,又套一件黑色的,兩件斗篷領子後方黑白羽毛盛開,就像開屏的孔雀。強勁音樂咚咚咚刺激心跳,聲光交錯不斷炒熱氣氛。遠遠望去,舞臺上她的身形被層層包覆,只露出頭戴皇冠,畫上濃妝的臉蛋。
那一晚,那一身綬帶、斗篷、皇冠,層層疊疊加起來價值30萬令吉。有人說,相等於15年的薪水收入。
那個地方叫吊花場。
吊花場是什麼地方?
3月初,豪客一晚擲30萬令吉“吊花”的影片在網絡上流傳,留言區熱鬧得很:“你永遠不懂的土豪世界”“是誰說行情不好?”“這是我15年的薪水”。
你呢,好奇什麼呢?這是什麼樣的地方,讓人眼也不眨地花錢如流水,把一間可負擔房屋掛在一個人身上?這是什麼消遣活動,臺上在表演什麼,臺下在享受什麼?這是什麼消費模式,看官花錢買的是什麼?那些擲錢吊花的人是誰?那些穿戴花串、綬帶、皇冠的表演者又來自哪裡?
“吊花場”顧名思義是吊花的地方,通常是喝酒、聽音樂、看熱舞表演的夜店,或是有舞臺表演的美食閣或小販中心。
吊花是動詞,酒客把花吊給欣賞的表演者。花就像代幣,不同顏色的花串代表不同價格,升級版還有不同顏色的綬帶、皇冠和斗篷。簡而言之,吊花就是打賞,把花花綠綠的鈔票換成讓人遠遠就能看見的鮮豔奪目配件,穿戴在對方身上,高高調調、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打賞。
臺上表演者被吊花後,要下臺“謝花”,向打賞的顧客敬酒,陪他們聊天。吊花所得,由吊花場老闆和表演者三七或四六分賬。表演、喝酒、陪聊,僅此而已,其餘服務另議。
小販中心吊花場:阿伯捧場打發閒情
某個晚上去吉隆坡市中心一家小販中心吊花場體驗夜生活,結果去得太早,晚上7時許倒像清晨,食客零零落落散坐在各處,沒想像中的熱鬧。一直到8時許,才有更多上了年紀,目測六十幾歲的阿伯陸續到場。
若視為吃飯的地方,檔口就太少了,燈光就太暗了,連小蟑螂爬到碗邊才察覺,還來不及尖叫又不見了蹤影。醉翁之意本不在酒,大部分顧客並不是去吃飯,而是去抽菸、喝酒、聽歌、聊天的。
臺上歌手一字排開,人手一支麥克風,隨卡拉ok伴唱帶呢喃哼唱著抖音紅曲,或90年代以前的金曲。不懂欣賞,聽不出耳油,但從咬字聽得出她們幾乎不是馬來西亞人。後來其中一名歌手告知,她們有的來自中國,有的來自越南、泰國。
吊花是這麼進行的。舞臺前擺放著一列列花串,橙色的價值10令吉、黃色50令吉。進階一點是綬帶,白色50令吉、藍色300令吉,不同場子有不同的幣值。歌手在臺上唱歌當兒,臺下幾名“花姐”快步遊走在餐桌間,記下酒客想要為哪位表演者吊花,隨即到舞臺前取花吊在歌手的手上。一首唱到一半,有人手臂掛滿花,有人兩手空空。若有人吊花超過100令吉,臺前還有工作人員拉彩炮喝彩助興。
唱完一首歌,主持人一一唱名,歌手依次下臺去後臺交花結算。有的又上臺唱第二輪,有的走入席間向吊花的酒客敬酒謝花。有人走過來說說話,說實在的,燈光昏暗得看不清楚眼前人妝下的歲數,臺上不停播的卡拉OK音響也讓人聽不清彼此在說些什麼……
夜店的吊花派對:陪喝陪聊越夜越high
離開小販中心,再去一家夜店型吊花場。晚上9時許對吊花場而言,簡直太早,連內部歌手都還沒準備就緒,待會要上場勁歌熱舞或陪酒陪聊的男女還沒到場,更別說要來消費的酒客。
入座點酒,消費從此開始,侍應不時添酒,禮貌委婉地敦促你趕快開新的一瓶。彼時音樂未下,不必拉開嗓門,自然說話就能聽見彼此。內部歌手對初來乍到的我等吊花場小白解釋,內部歌手領的是工資,遲點來上班陪酒陪聊的收入全靠吊花分賬。
晚上10時,像是上學鐘聲響起,當天恰好有樂團受邀做特別來賓上臺演唱組曲。搖滾樂重拍之下,越來越多酒客、穿著性感緊身的女郎到來。花不是隻吊給女郎,臺上的搖滾樂團也有收穫。但看官們要欣賞的重頭戲是接下來女郎的表演。
舞臺在底層,前方有一桌桌高腳圓桌,上樓則是一個個小包間,直對著舞臺,來的酒客目測多是30至60歲。粉紅色燈光四射,DJ音樂一下,3名女郎上臺隨強勁音樂,看似忘我地扭擺,由酒客吊花打賞。
第二回合,一眾女郎好像選美比賽那樣站在臺上肩並肩,沒有勁歌熱舞,也不搔首弄姿,就任DJ咚吱咚吱炒熱氣氛。工作人員手上掛著各種顏色的綬帶,最低金額100令吉,穿梭在酒客間。想吊花,工作人員用綠色鐳射筆射向舞臺,確認吊花對象,酒客掏出信用卡直接刷卡即可。
時間不斷倒數,DJ催促著酒客及時吊花,音樂也越來越強勁。那些吊得價值1000令吉斗篷的女郎,被挪至正中間的C位,接受所有歡呼與矚目。直至這一段選美似的派對結束,綬帶、斗篷統統歸還,女郎下臺自然得走向吊花的酒客那兒謝花。
吊花場這麼運作,女郎四處找酒客聊天,請他們在待會熱舞或選美環節替她們吊花,她們再下臺敬酒謝花。怎麼陪?聊什麼?音樂熱絡得很,大家都必須交頭接耳喊話才聽得清。好像就是這樣的硬體環境,造就自來熟,陌生人就算初見面也能直達親密接觸0到45公分的社交距離,把手搭在大腿或肩上都顯得很自然。
她們多不是本地人,有的是越南、泰國籍,多用英語和簡單華語和酒客溝通。倒是訝異她們填補氣氛空白的能力,還沒開口,其中一人就掏出手機坐在身邊,邊刷熒幕邊解釋照片內容,實在不怕字面意義上的“無聊”。坐得太遠聽不見彼此,就來划拳吧。
陪、喝、吊花,如此循環著……
吊花場打賞文化從何而來?
吊花場從何而來?有資深娛樂產業消費者說,早在1970、80年代,吊花場先在泰國盛行,很快便傳入北馬,90年代流行到吉隆坡和全馬 。
谷歌搜尋一下,也有說吊花場是馬來西亞和新加坡特有的娛樂產業,後傳到中國一些沿海城市,就是在泰國遍尋不獲。在新加坡,吊花場稱為“Siam Diu”,結合“暹羅”和粵語“吊”的發音。Siam Diu專指以泰國為主題,有許多泰籍表演者,且有吊花打賞形式的夜店。或許,這才是吊花場和泰國的唯一相關。
諮詢本地資深媒體人和娛樂業者,若把吊花視為打賞,70年代香港大牌歌星來馬登臺,也有送花打賞。當時沒有大型體育場演唱會的玩意兒,所謂登臺是在高級夜總會、歌廳作秀。這些大明星的擁護者就會事先準備好花串,待表演結束後替歌手戴上。“那個時候沒有吊花,不是在舞臺前掛著給客人現買現吊。”
後來,業者透過吊花大搞噱頭,炒熱氣氛,形成吊花場。打賞用的花串也演進成綬帶、皇冠、斗篷,“都是業者想出來的噱頭,增添氣氛。”大約二三十年,這種在高級夜總會撒錢的消費方式才流入民間小販中心,不僅打賞費用低了十倍,只開一支啤酒也能入座。退休的阿伯愛去,就算不弔花,坐在角落喝喝小酒看錶演也是享受。因此小販中心吊花場有個別稱,叫做“老人院”。
“這就是一種打賞文化。”資深媒體人看吊花,吊的是花錢花得爽,富人之間彼此競爭,看一晚誰砸得錢更多。小販中心吊花場又另當別論,有經濟能力又上了年紀的阿伯,花錢買的是陪伴,打發空閒時間。他見過小園主、退休講師,都為花點閒錢,體驗大爺般被服侍的生活。
他還說起一名老伯的故事。曾有老伯三不五時到吊花場,為同一個歌手吊花。對方也識趣地常常敬酒陪聊,以示謝意。老伯日久生情,以為覓得真愛。某日,那歌手因故回國,一會兒聯繫指兄弟生病需要醫藥費應急,過一陣子又喪母要用錢安葬。老伯把整副退休身家都投進“真愛”身上,對方卻已遠走高飛,了無音訊。
在他看來,在吊花場上演的故事可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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