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七八十年代,武俠和功夫漫畫是叫好又叫座的題材。漫畫家筆下的濃眉大眼英雄個個肌肉賁張,再配合細膩寫實的武打動作,成為了香港民眾的集體回憶和文化符號。
可是,港漫不全然是江湖恩怨或刀光劍影。有些漫畫家另闢蹊徑,選擇“逆流”向上,創作非武打類作品,主攻小眾市場,而從事漫畫創作已有四十載的利志達便是其中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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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香港獨立漫畫之父”,利志達不斷地實驗和改變,嘗試各類型的漫畫,偶爾還會讀出哲學的意味。他為大眾市場注入另一種漫畫形態,亦為各種荒誕想像找到安身之所。

報道:本刊 林德成
攝影:本報 黃冰冰
何謂“另類”?這不難理解。在利志達的專頁上是這樣詮釋——商業與另類漫畫無需分野,所謂的“另類”只是商業的另一面;漫畫同時也能踏進藝術領域。
不過,漫畫作為一種大眾消遣品,是需要顧及消費者審美和偏好。站在行銷立場,商家肯定選擇不易賠本的武打漫畫。市場其實也有另類題材,但就猶如夾縫中求存,發行量很少,乏人問津。
利志達早年出道時,有好幾位漫畫作家和他一樣,喜歡創作不同題材的作品,可是內容依舊會傾向主流一些,反觀他偏離主流,打造充滿個性的漫畫作品。
“外國有很多人(畫獨立漫畫),那些才是真正的另類。香港市場太小了,當有第2種(非主流)東西出現,就變成異類。”
創作養分從何而來?
利志達很早踏入漫畫產業,17歲那年(1982),正好趕上港漫的巔峰時期。他在黃玉郎的漫畫集團擔任助理,卻不喜歡流水線式的分工制度,僅工作一個月便辭職,以獨立漫畫家的身分闖蕩江湖。
在80年代初期,他接手編繪多部倪匡的《衛斯理》作品,嶄露了手繪黑白漫畫的實力。到了1987年,他自資出版代表作《同門少年》,並大獲好評。自此便深耕技藝,持續發展其獨特的漫畫風格。
想要在漫畫界求存,必須要革新,打破固有的思維框架,拼命吸納不同的藝術養分。利志達開始把注意力放在日本和歐洲的作品,隨後又接觸到更為偏鋒的藝術作品,激發了他的創意和想像空間。
“後來應該是上癮咗。”利志達不禁笑了出來。惟,這個“癮”卻為他開拓另一個美學視野。

跨媒體汲取創作靈感
他直言以前受到日本漫畫家大友克洋的影響,特別是對方的“電影分鏡”手法,將漫畫“變”成一部電影,看了之後內心感到很震撼。
在大友克洋漫畫裡面會有不同的鏡頭語言,例如經典作品《阿基拉》,可以橫跨幾頁無對白,專心地描繪場景和氣勢,為讀者帶來視覺衝擊和現場感。
雖說香港武打漫畫亦採用分鏡去凸顯各種打鬥場面,但利志達認為,港漫的漫畫語言會更重一些。反觀大友克洋的敘事方式不同,“他腦海裡面還是以電影畫面為主。”
除了欣賞藝術作品,利志達亦通過電影、音樂去提高自身的審美,解讀電影畫面的構圖,學會如何說好故事。“我看很多歐洲戲,但是很悶的,有些鏡頭是(長時間)不動。”例如意大利導演費里尼的《八部半》,畫面一開始就是長達2分鐘的堵車情景,直至有一個人從車窗爬出來,才打破這個“靜止”的畫面。
恰好香港80年代遇上電影新浪潮,許多新銳導演拍攝了很前衛的題材,像是許鞍華的《瘋劫》、《胡越的故事》和《投奔怒海》;徐克的《蝶變》,以及譚家明的《烈火青春》等等。他感嘆,那個年代的電影好像外國電影,剪接手法和電影語言都令人驚豔。

理想和麵包之掙扎
利志達的創作光譜很廣,從晦暗型的《黑俠》、奇幻類的《天妖記》、逗趣可愛的《草莓妹》,一直到畫風簡潔的武俠故事《十三箭》,他都能輕鬆駕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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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成為獨立漫畫家是一種理想與麵包的抉擇,有時需要承接多份兼職去維持生計,比如繪製分鏡腳本(storyboard)、廣告、插畫、作品封面等等。利志達彷彿是一個苦行者,在磨練畫功之餘,還要想辦法填飽肚子。
“我畫的東西不是那麼主流,所經歷的事也相對不容易。所以我經常會不想畫,有放棄的念頭。但是,我(又)真的很想做回(漫畫)這件事,因為它是我最有滿足感的東西。”
突然間,他毫無意識地透露出一種無力感。他坦言,在出版《同門少年》之後,就已經有點不想繼續下去了。
“那時經常會覺得很灰心。”他說。
“沒有人欣賞嗎?”我追問。
“最衰繫有,有人欣賞我。但是人不夠多,需要很多人才能支持你的創作。”他半開玩笑地說,當有人認同和喜歡你的作品,反而變成了一種束縛,“搞到我放棄不到,無法下定決心放棄。”
“我覺得畫漫畫是有機會(賺取不錯收入)的,機會渺茫一點咯!”
沒有靈感怎麼辦?
利志達曾應邀參加日本“Comic in Asia”巡迴展覽,以及參與法國“安古蘭國際漫畫展”。他也是首位獲邀參加法國羅浮宮博物館“當羅浮宮遇上漫畫”(BD Louvre)系列的香港漫畫家。當時他獲准在羅浮宮出入,甚至到一些平常不開放的展覽室尋找創作靈感。
“經過羅浮宮展覽之後,我就想(以後)保留完整的稿。”他笑說,自己有些許惰性,不會像其他藝術家隨身攜帶畫簿記錄靈感。“我有時真的忘記帶,每次不記得東西。”

沒有靈感怎麼辦?他很篤定地回答,不會,要交稿的時候自然會有的,每次都成功。
毫無疑問,他的強項是黑白漫畫。我不禁地問,為何會喜歡上黑白漫畫,他立刻回答,黑白漫畫才是王道!
“(記者:一直以來都不喜歡彩色?)最好不要,如果對方(顧客)堅持要,就沒辦法咯!”他笑了出來,隨後接著說,在繪製一本作品時不會是全綵,最多畫幾頁。
他自豪地說,以前可以處理很細微的人體輪廓和景物細節,現在眼睛視力不好,成效就有些欠缺。他之前曾聘請助理幫忙,到最後卻發現還是親手繪製比較好。

創作不要太“正規”
談到創作心得,利志達強調,即使作者正在敘述一些很主流的題材內容,呈現手法可以多變,不要用太正規的方式去闡述劇情。
“嘗試是很重要,即使是說故事,也要用不同的方式去嘗試,不要太傳統,不要因為某些人做,而你去跟著做。”
然而,大眾的口味很單一,他們傾向消化淺白易懂的故事,變成了一個主流聲音。換言之,若想要迎合讀者的口味,作者有時就會有所取捨。
另外,想提升讀者的藝術審美是一件知易行難之事。利志達會認為香港缺乏完善的藝術教育體制,沒有投放太多資源在美術課。舉個例子,上課時,美術課似乎可有可無。長期下來,整個社會的審美標準變低了,無法產出令人驚豔的藝術創作。
沉默幾秒後,他不以為然地說,或許大家活在碎片化的網絡世界,接收資訊的方式變得支離破碎,很難吸收完整的內容。
“我覺得網絡世界真的令人越來越沒有想法。人一直以來都沒有離開過手機,為什麼要時時刻刻看著它,即使去廁所都要帶著,為什麼會這樣?”

鼓勵年輕人投身漫畫產業嗎?
聽完這個問題,他認為漫畫產業有一個怪象,很多人以為漫畫是所有娛樂產品的“基礎”,即有了漫畫,才會改編成動畫和電影。只不過,往往是漫畫完結了才會有動畫作品,公司之後是不會再投放資源到漫畫上面。
如果真的要參與漫畫產業,需要直面殘酷的現實——未必能獲取優渥收入,全看個人有多強的意志力和信念。“我覺得通常醒目的那些都不會去做(漫畫),很容易計算那條賬。甚至都不用計算,(漫畫)做不過的。”
然而,話鋒一轉,他又希望年輕一代來嘗試和感受一下。“當你真的畫了一些故事出來,你得到了什麼東西?如果真的得到東西,你又覺得開心,然後又很喜歡的,可以繼續。我們小時候不也是這樣,什麼都不知道,試了一下,最後就迷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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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按:如果要用一个字来形容设计师,你觉得会是什么?时尚?自由?还是活泼?这期【非常人物】的主角,是位自认为好奇心重的设计师。好奇心如何与设计挂钩?他又因好奇心有过怎样的独特体验?
现在,一起来认识设计师包益民吧~
报道:本刊特约 张佩莉
摄影:本报 黄安健
TEDx Petaling Street “跃”年会宣传照上的包益民西装笔挺,双手插裤袋,气场全开,尽显“国际知名设计师”、“亚洲华人创意教父”的精气神,不过,年会当天站在舞台上却是另一个判若两人的形象──两鬓斑白小平头,黑T恤黑长裤黑色帆布鞋,一派随兴。后来在场外专访时,他还随身拎着一个塞满杂物的环保袋,像邻家的大叔从隔壁家走过来。
在台上,他分享了自己过去30年的成功秘诀“BABABA:Believe in Action(相信行动)”,虽然已经是一个多月前的事,但部分内容至今言犹在耳:“减肥不成功,因为没有很想要减”,又以电影《Inception》盗梦者把想法植入人的潜意识作为比喻,阐述“当你目标明确,确信这是自己真正想要追求的东西时,才能全心全意投入其中”,这个比喻精准无比,力道十足。

包益民一直都是一个目标导向的人,他曾经说过“前方有个旗子,就会不择手段达到目的”,又说“我就是想从一个一般的人,变成最好的人”,读过世界最好的设计学院──美国罗德岛设计学院(RISD)和加州艺术中心设计学院(ArtCenter),曾任职世界顶尖的广告公司,30年来跨界广告、媒体、艺术、品牌管理、时尚设计、房产规划、AI等产业,他向宇宙下的订单,都一一显化。

只在见客时才穿得像个人
这天特别留意包益民的衣着,是因为知道他除了是设计创意人,还有另一个身分──时尚爱好者。
谈到当天的全身行头,他耸耸肩说从头到脚都是平价服饰,因为自己大部分时间都喜欢穿着舒适,“因为今天要演讲,穿得还比较像个人,平时上班更随便,因为很少需要见客户。”顿了一顿,补充一句:“但我有好的衣服,真的要见客时才穿。”
因为穿了一身黑,左手手腕上那枚酒桶形表壳亮黄带的腕表也显得格外抢眼,一问之下,原来是时下明星、运动员和富豪争相收藏的瑞士品牌Richard Mille的自动腕表,以轻巧纤薄见称,“很轻,我蛮喜欢的。”他抬了一下手腕,淡淡说道。
他人生中的第一件奢侈品是意大利Armani的冬装外套,但却只穿了一天,忆及这桩往事,他莞尔笑了。

天生就对美好的事物特别喜欢
包益民的父亲是外交官,父母亲长驻国外,13岁时,他才跟着父亲到巴拿马生活。话说那一年他在巴拿马念完中学,准备到美国深造,临行时父亲塞了500美元给他,要他去买一件好的冬装外套。“一般人可能会花100块去买,因为30年前100块美元已经很多了,但我却笨笨的用500块买了一件Armani,结果穿了一天就拿去退,因为觉得太奢华,不实用,又觉得自己太年轻应该不适合穿Armani,所以就拿去退了,买了一件60块钱的冬装外套!”
至于为什么是Armani,“不是因为它是名牌,而是觉得它特别好。”他后来常常回想这件事,觉得自己似乎天生就对美好的事物特别喜欢,“看到好东西会很好奇,想要去摸,想要去看。”
毕业开始工作后,包益民才真正拥有人生中第一件名牌精品──川久保玲的冬装外套。“好像是3000块美金,几乎花掉所有的薪水,”但这件外套他一穿就是10年,那10年里,他就只有一件冬装外套,“每次穿,都觉得它是最好的,衣服上的每一个细节都是那么的好看!”
也许就是从那时候起,他渐渐明白到,设计人就应该对美乃至所有美好的事物有一份原始渴求和执著,借由切身体验,培养美感意识。
他说“设计是不需要读的”,“因为设计需要的是创作者本身对于生活的观察、对于生活每个环节的思考与沉淀。”他鼓励设计师多去体验不同的事物,因为“做设计,最怕的就是不知道什么是最好的”!


与其说包益民喜欢时尚,倒不如说他喜欢品味美好的事物。“我喜欢的东西还蛮广的,车子、房子不能说换就换,但一些小东西,像家具、肥皂、牙刷等就比较容易,我第一个会先看跟别人不一样的东西。”
他说,要做到“跟别人不一样”并不容易,所以别具巧思的产品总是可以一秒抓住他的眼球。第一步是搜寻,第二步则是体验,做一个产品体验者,“这是一个never ending的搜寻过程,重点不在于你是不是找到最好的,而在于你一直想要搜寻更好的答案,到最后,它变成一个习惯,你会持续追寻更好的,你的工作,你的工作伙伴,你一切的一切,会不断进步,不断超越。”
在生活中,包益民很重视家的感觉,喜欢有设计感的房子。他是法国设计鬼才Philippe Starck的超级粉丝,位于台北的家,设计灵感就来自于Philippe Starck所设计过的酒店。至于车子,他喜欢Audi彻头彻尾的德国风格,认为“开什么样的车子”很重要,“要不我就不开车。”
还有戴手表,他很坦然地说道:“我其实长期以来是不戴手表的,因为我喜欢的手表,我买不起我就不戴了。那也是一种习惯,就是说,我心中最想要的东西,如果不能拥有,我宁愿不要其他的!”

从不讳言想要赚大钱
包益民曾经坦荡荡地宣称“绝不做穷设计师”,询及话中的深意时,他笑笑道:“就像我喜欢找跟别人不一样的牙刷、肥皂,我也喜欢谈一些别人不谈的事情,很明显的,设计师都不喜欢谈钱,所以我就故意去谈钱。”
他从不讳言想要赚大钱,只是,努力攒钱不是为了打造金山银山,而是为了可以体验高品质的生活,品味生活,感受生活。
他提高声调,理直气壮地:“我的钱都是辛苦赚来的,我只是敢花,可是不代表不辛苦,所以花钱时,我会珍惜它换来的体验,因为我知道这些体验可以帮助我未来赚更多钱。当然不全是为了赚钱,钱只是让我有机会去体验更好的东西!”
他将话锋一转,侃侃而谈:“其实,体验不一定要花大钱,品味也不是靠金钱累积的,它需要花一点钱没错,可是不是绝对,你还是可以用一个比较省钱的方式去体验。譬如看歌剧,可以选下午没有人要看的场次;譬如一家很好的餐厅,吃一顿饭很贵,但喝一杯咖啡还是可以负担的;又譬如说我想去日本吃“寿司之神”小野二郎的店,但很贵,我不想要付那个钱,所以我找了10个富豪一起陪我去吃,他们付钱,我带路。”
事实上,年轻时的他对金钱无感,直到疫情后才开始学习理财。他感慨地说道:“我以前从来不理财,也非常不喜欢存钱,对钱没有感觉。没钱了?好啊,我们再去攒钱,我认为钱是可以再攒回来的。我必须承认这是很大的缺点,疫情暴发时,我碰到很多困难,觉得储蓄其实还蛮重要的,才开始对金钱比较敏感。”
不好玩就不做了
包益民敢说别人不敢说的话,也敢做别人不敢做的事,2004年以自传形式出版《天下没有怀才不遇这回事》,他背部全裸、斜倚着靠垫摆出安格尔名画《土耳其宫女》中裸女的优雅姿势登上封面,令人侧目。封面出位,书名一针见血,书中写的则是他成长过程中的感触和体悟,发人深省,在台湾卖了3万本,登上诚品书店2005年销售量的“Top 100”。
说到底,包益民就是一个玩心很重的人,活到这把年纪了,依然不失玩心。“我喜欢快乐,喜欢玩,我把工作跟体验放在一起是因为好玩,不好玩我就不做了!”
玩心最重要的元素是好奇心,“我一直都是一个充满好奇心的人,有好奇心,生命才会好玩,没有好奇心,就会变得很无聊。”
在吉隆坡逗留的那几天,他不但去了TRX商场,还趁上台演讲前的空档,在会场楼下的便利商店逛了一圈。
不过是一家很小的便利店,一览而尽,有什么好看的?他笑道:“就是好奇啊,马来西亚人吃什么样的泡面?这款口香糖为什么会在这里卖?为什么你们吃这样的冰淇淋?哪一款头痛药卖得最好?这里卖什么样的玩具?小孩玩这个玩具时在想什么?他得到了什么? ”
逛菜市场,他也一样可以逛很久,逛得津津有味,“我会看每一个摊位,心里想为什么要把菜这样子放,然后消费者得到了什么。”大多数时候,他会站在消费者的视角,观察和思考整个产业,以及整体社会发展的趋势,“这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有些人不以为然——一把年纪了,什么东西没看过?!他哈哈笑道:“ 我就是好奇,没办法,我觉得失去好奇心的那一天 ,就是老的开始。”说完,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妥,又急急解释:“但没有关系,老没有什么不好;但我觉得我很幸运,不晓得为什么 ,我还蛮好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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