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道世界上最早的華文報刊與我國有關?當然,那時候還不叫馬來西亞。那是1815年8月5日(清嘉慶二十年七月初一),由英國傳教士米憐在馬六甲創刊的《察世俗每月統記傳》。起初它以宣導為目的,在當時的南洋免費派送,每月一期,每期5至7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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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的4.23讀書日小輯,我們列出了一本書各個部位的名稱,今天讓我們來重新認識一頁報紙。
先說個副刊編輯室的小笑話吧。話說某日,用慣電子錢包的同事Y偶然問起大家,平日用的“真錢”叫什麼了啊?大家居然一時語塞,有人笑說實體錢。不久才有人想起比較合適的答案是現金,或是鈔票、硬幣、銀角啦。
沒有人提醒,我們會不會從此就忘記了什麼?或是,會不會有的人本來就不曾知道一些事?
例如,在同一頁報紙上,不同版面位置受關注的程度也不一樣。根據文字排列的走向,人們的視覺生理,以及讀報的習慣等因素,通常排在上端的內容比下端重要,左比右重要。標題的字體也顯示出內容的主次地位。這些原本是常識,但現在大家多在網絡平臺看資訊,在同樣的頁面設計及毫無區分的字體大小與位置下,已無法立刻判斷出一則資訊的輕重,重大新聞和雞毛蒜皮的小事都混淆在一起……如此一來,現在的我們要真正理解一件事情或是有所取捨,是更省事了,還是更費時了呢?
這是今天我們想回頭介紹一本書、一頁報紙版面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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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一個多月了,每每回想起走進早稻田大學校園的那個早上,我的腦海都會油然浮現出村上春樹圖書館外,那成排燦光熠熠的銀杏並木,在深秋準備入冬的清透晨曦下閃耀著格外動人的金黃色澤。
而我是次的行程,其實是專程走訪那群奪目的銀杏樹背後,由近年來名氣愈發響亮的日本建築大師畏研吾親自操刀設計的“早稻田大學國際文學館”,又名“村上春樹圖書館”(村上春樹ライブラリー)。
從來不敢說自己是村上的忠實書迷,因為接觸他的作品數量不算多,也未有把大師的歷年書目如數家珍地一一拜讀完畢。我讀的第一本長篇小說是2004年的《黑夜以後》,相較於他名聲大噪的《挪威的森林》、《海邊的卡夫卡》等,《黑》算是不太為人所熟知,卻在我心中留下了重要位置。
而我真正熱衷的村上文字魅力,反而是他寫的雜談和紀行隨筆,記得當初讀到《尋找旋渦貓的方法》時,那種信手拈來的筆意教我震撼,接著我便和許多人一樣,掉進了村上築構的文學隧道,著迷於他總是奇幻又寫實的獨特世界觀。
據說畏研吾正是以“隧道”為靈感,將設計語言貫穿整座圖書館。村上春樹圖書館坐落於村上畢業的母校早稻田大學內,是2021年秋天早大設立的國際文學館,村上親自捐贈了諸多私藏著作、手稿、翻譯作品以及他熱愛的古典爵士樂黑膠唱片(據說有兩萬張)等,讓圖書館名副其實,並免費開放,書迷能在此近身感受村上勃發不輟的創作力與細緻優雅的生活品味。
穿過週末早晨的清寂校園,第一個映入我眼簾的,就是纏繞在長方形建築物外頭如扭曲隧道般的木製鏤空頂棚,一路從正門口蔓延至建築側邊的B1出入口,形成一道行雲流水的視覺效果。站在宛如意識流裂變的正門口前,我想起《1Q84》的青豆,或許穿過這道拱門就會捨棄身後的現實,踏進擁有兩個月亮的世界吧。
圖書館內的溫馨木質格調與建築外的極簡白牆形成兩種對比。館內藏書豐富,有按照時間軸排列村上作品的實體Discography,順著書架上的年序慢慢遊移,從他初試啼聲的處女作《聽風的歌》到2023年出版的最新長篇小說《城與不確定的牆》循序漸進,彷彿也把作家的半生走了一遭。
通往村上文學世界的隧道
圖書館的訪客不多,閱覽室裡分外安靜,而我必須頻頻壓抑住自己隨時想要驚呼的衝動才行,因為每走幾步,當我看見自己拜讀過的村上作品靜靜立在書櫃上時,總會興奮得像看見櫥窗裡擺賣著最新糖果的孩子,對身邊的你悄聲指認著,說出“這本是我讀過的第一本短篇小說集”、“原來原文版封面和中譯版是一樣的”諸如此類的讀者共鳴。
村上圖書館蒐羅了各種村上譯本,因此在這裡,除了能夠瞧見日語原文書的封面,也有機會欣賞來自各國的裝幀設計,而我熟悉的臺灣時報文化出版的繁體中文版亦陳列其中。
看著那些同樣擱在我老家書櫃上也許早已泛黃的熟悉封面,或是當我小心翼翼從架上取下來輕輕翻閱時,我或許就像《刺殺騎士團長》裡的主人公,無意識地走進了搖著響鈴的洞窟,墜入了村上的隱喻時空,同時也回溯了20年前的我自己,那個伏首案前陶醉在小說裡的純稚少年。
一樓圖書館的中心位置設有通往地下一樓的階梯,挑高至二樓的天井再度具現了畏研吾“隧道”的主題元素,將兩邊牆體書架的木板延伸向上,彼此銜接,在室內形成一座巨大的鏤空拱道,既壯觀又柔美,可說是村上圖書館最具標誌性的設計。
我沿著樓梯往下走,看見兩邊牆上繼續展示著更多村上親自翻譯成日文的著作——村上除了寫小說雜記,偶爾也翻譯英語作品——然後一邊忍不住這麼想:這不就是一條通往村上春樹文學世界的隧道麼?這條隧道連接了無數讀者和作家的過去與未來。那一年我沒有在某種機緣下捧起那本《東京奇譚集》的話,我可能今天就不會來到這裡,不會因一本書而試圖走進這座文學的高牆……
於是我站在了這裡,被一本本夾收著過去幽影的書作所包圍,每輕輕觸碰一次,就會像《城與不確定的牆》裡的“夢讀”觸碰古夢一樣,抖落了大量時間的塵絮。在這裡你會終於忘卻自己旅人的身分,在爵士樂輕柔的樂聲中和自己輕聲細語,宛如創作者在紙頁前總是忘我地織綴天馬行空的自由。
地下一樓除了咖啡廳和一臺以前村上在國分寺經營爵士咖啡館“彼得貓”(ピーターキャット)時用過的三角鋼琴,還有一處復刻了村上春樹寫作書齋的角落。北歐風格的沙發與波斯地毯佔據了大半個房間,一邊的矮櫃上擺了一對原木盒(Bandsaw box),另一面牆則做成了黑膠唱片展示櫃。
寫字檯就在沙發後方,電腦前的筆筒插著每一根都削得剛剛好的鉛筆(非常村上!),可以想像村上大叔先是站在唱片櫃前挑選一張想聽的黑膠,然後拿到書桌後方的唱機播放,再坐到電腦前開始寫作的景象。
我幻想著我在遙遠赤道土地上讀到的那些角色那些場景那些物語,便是在這樣的空間裡一筆一畫誕生出來的,想像年屆76歲的村上仍在勤奮不懈地用文字砌磚造牆,如他風雨無阻的每日跑步一樣,風雨無阻地在文學的跑道上邁步前進。
於是我逐漸明白,有些事値得你日復一日慢慢打磨,尤其在這個迅捷不迭的網路時代,比如談一場刻骨銘心的愛戀,或是寫一部自我完滿的長篇小說;而寫作與戀愛,於一位文學信徒而言,不過是同一件事情罷了。
等到我步出暖氣充沛的圖書館來到寒氣逼人的早大校園,便愈發肯定東京的冬寒是越來越濃了。那一排銀杏並木依然花枝招展地炫耀著這個金秋的最後一抹神采,偶爾快步走過一兩位學生或是教授模樣的人,裹著大衣,藏著雙手,繞過我眼前的校舍轉角,消失在視線之外。而我,回頭望了最後一眼那漂亮得惹人憐惜的銀杏,便也準備離開校園,暫且告別身後的高牆,遁入俗常瑣碎的光暈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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