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籍喜劇導演梁志強提到,具備喜劇節奏的演員是他的首選,而在喜劇導演口中,總能精準踩點,堪稱“節奏”大師的本地喜劇演員林靜苗,卻在舞臺劇領域碰壁。
同樣是喜劇,緣何僅僅換了平臺,節奏大師就頻頻失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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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林靜苗會面的地方是在吉隆坡表演藝術中心(klpac),亦是她擔綱女主角,改編自俄羅斯劇作家契訶夫同名話劇《海鷗》即將演出的地點。
為了有助於進入角色而染了一頭黃髮,穿著一襲連衣裙的苗苗裙襬飄飄地迎面走來,用著她最標誌的笑容遠遠地就跟我們打招呼。
“(喜劇)節奏真的是很奇妙的。”她笑說。
她回想起在某有線電視臺舉辦的喜劇類比賽,有兩三屆的選手不約而同邀請她當助陣嘉賓,不料評委卻分別向參賽者說同一句話:
“你們找林靜苗是很危險的,因為她的喜劇節奏是超級準的,反而會將你們對比下去。所以選嘉賓很重要,視乎她能幫你得分,還是害你丟分。”
在聽到這句話的當下,她不諱言有點擔憂朋友會不會認為找錯人?但從側面角度來看,這也是來自各個評委對她能力的肯定。
“我想應該是一定要有文字、聲音、臺詞的敏感,才能捕捉到喜劇的節奏。因為人家當下講什麼,你即時反應很重要,過了兩三秒才有反應,節奏就不對了。包括我主持也是,有時候講一些哏,對方接不上,我自己就會很尷尬,我猜是這樣吧。”
拋出的包袱“咕咚”一聲掉在地上,場面陷入一片死寂,光是想像畫面就足以尷尬得腳趾摳地。
也由於考慮到搭檔或對手戲演員,因此她儘量不做臨場發揮或刻意設計效果,以免節奏被拖垮。“因為我也需要對方,如果我設計了以後,對方沒有做到的話,我也是死,那整個節奏就完了。”
演喜劇,如何抓節奏不搞砸演出?
她說,在拍影視劇,往往一個鏡頭要拍幾次,她自己非常清楚知道,到了某個點應該要做什麼,給什麼反應。
因為很多時候鏡頭沒有帶到大咖演員的畫面時,林靜苗是需要對著空氣演戲,又或者不會給任何的表情,只念臺詞。
“所以你自己要記好那個(時間)點。”
假設這個鏡頭是她聽到主角說某個勁爆消息後的反應,在聽完臺詞後方露出驚訝的表情。
“不是心想第三秒要做反應,不能預設幾秒給反應,這樣會讓人很不舒服的。”
在影視劇領域,如果演員的節奏不對,後期可以靠剪輯剪對,但來到話劇領域,將會直接放大這種“預設的反應”帶來的問題。
由於話劇在正式演出前已經過無數次排練,演員對劇情、臺詞已經滾瓜爛熟,以至於對手演員還沒說臺詞,另一個演員就已經做出反應。
演員固然已經熟知劇情發展,但劇中的角色並非預言家,對未來一無所知,對方的話仍未說出口,他們又從何知曉呢?
因此,她會經常自我提醒切勿提前“變臉”,“這是(演員)最大的忌諱。”
而一向反應快的林靜苗,被多位喜劇導演、演員誇讚喜劇節奏踩點極準,但在這次話劇《海鷗》的彩排現場,卻被導演顏永祺頻頻指出節奏不對。
“這是一百多年前的劇本,在他們的世界冬天很長、秋天很長,講話語速很慢。我的反應太快了,反應做完了才講那句臺詞,所以導演說我的節奏不太對。”
“我也很懊惱,現在還在調整中。”
喜劇演員是要懂得生活的人
總在本地電影中擔任搞笑角色的林靜苗,早期對“喜劇”的定義是觀眾看了肯定會感到快樂和開心,隨著年歲的增長,這一認知漸漸產生變化。
也許因為經過一些歷練,她反而認為喜劇背後的色調偏向灰暗,底色是悲涼的。
“可能就是笑,但是會笑著哭。其實喜劇的結局並非每一次真的是喜的,甚至可能是悲傷的,只是呈現過程是用喜劇方式,偏寫實一點的,我覺得這個可能是我比較喜歡的。”
如意大利導演羅伯託·貝尼尼自編自導自演的喜劇電影《美麗人生》,用喜劇手法講述二戰時期猶太人被送往集中營,父親想方設法保護孩子的故事。
即便主人翁的結局是死亡,可是從頭到尾不見血腥和刻意渲染悲情,卻讓人笑完之後為已知的結果心酸落淚,為仍以為是一場遊戲的孩子與母親重逢,走向充滿希望的未來感到欣喜。
“(就像)在生活裡面遇到的苦,我們都是用笑來面對;或者是哭過以後,你還是要走下去。而不是說你發完脾氣了,你不用去上班,(最後)你還得去上班一樣。”
是否生活歷練足夠豐富的演員,才能把握這種喜劇的內核?我問。
“也不一定,他也可以是個很強烈的觀察者或是善於感受的人。他是真的在‘生活’裡,而非對身邊的人、事、物,或對社會、經濟等毫不關心,只活在自己的世界裡。是要懂得生活的人。”
平時笑口常開的苗苗,實際上是極為感性且善於感同身受,情感細膩的人,這種特質對演員而言固然是難能可貴的天賦,但同時會比較“內耗”。
“寧靜在綜藝節目說,內耗的演員是用生命在演戲,我覺得這句話一下子就感觸到我。所以為什麼有時候觀眾會覺得一些演員演得很自然,我們會吸收別人的感受,變成我自己的。”
“有好有壞,因為我們也比較難在情緒裡面跳出來。”
顛覆以往表演方式,《海鷗》──一場冒險的挑戰
也許是長期飾演丑角的緣故,這次擔綱飾演非“丑角”性質的女主角,亦令林靜苗忐忑不安,甚至一度想要拒絕導演的邀約。
“全世界多少美女在演這個角色,導演為什麼要找我演?真的很嚇到。他為什麼會這麼有信心?”
“雖然導演說當時俄羅斯的女生都是肉肉的。但是(即便)當我懂了劇本後,我還是很困惑,為什麼是我?我要去說服自己可以演這個角色是有一點困難。”
“就看我的表現力能不能說服觀眾了。”
此次的演出幾乎要將過去的林靜苗全盤推翻,不僅語速、咬字發音、表演方式都得重新調整,連她演出的角色、戲路、作品風格與之前的影視作品都截然不同,甚至可以說是另一個極端。
郭帆的《流浪地球》讓我們知道,原來演了40年喜劇的吳孟達可以脫離靠裝瘋賣傻來觸動人心;顏永祺是否能為觀眾呈現林靜苗的另一面?林靜苗這場突破自己的大冒險最終結果會如何?
5月初走入劇場看看《海鷗》就知分曉。
後記:大馬中文喜劇有觀眾嗎?
我們也許對香港、新加坡的喜劇演員瞭如指掌,但若提起本地經典中文喜劇演員,大家又會想起誰?
90年代是香港影視的巔峰期,影響力席捲全亞洲,甚至遠達歐美,馬來西亞自然也不例外,但原來香港的喜劇蓬勃發展和馬來西亞有些許淵源。
“你知道邵氏一開始是在這裡拍馬來片的嗎?”新紀元大學學院戲劇與影像系高級講師梁友瑄問。
聞名遐邇的影視公司邵氏兄弟前身──邵氏公司於1925年在新加坡成立,專注製作馬來影片,而我國的國寶級演員比‧南利(P.Ramlee)則是該公司最知名的演員。
從製作電影、運營電影院等一條龍的業務,獲得成功後再將大本營遷回香港,開啟香港影視的黃金時代。
“當時比‧南利主演的喜劇融合馬來傳統戲曲(Bangsawan)的元素,大家看到比‧南利的作品才知道原來喜劇也能這麼演繹,逐漸習慣這樣的方式。”
而本地初代的中文喜劇演員,著實讓我有點出乎意料,居然是我童年記憶裡的“婆婆專業戶”──黎明。
“黎明姨當時只是填塞歌手休息空檔的串場演員,就是說一些簡單的笑話,演繹一段搞笑短劇。”
後來效果甚佳,大受歡迎,1949年,黎明、韓瑛、海洋及黃河合作組成歌臺班底,登臺演出,以詼諧逗趣的風格演唱〈豆腐歌〉。進入廣播時代後的1952年,他們加入RTM第五臺錄製方言廣播劇《四喜臨門》(Empat Sekawan)。
接地氣的方言,搞笑歡樂的內容獲得廣大聽眾的熱愛,電臺主管更應聽眾要求增加時長,從每週1集10分鐘增至一週30分鐘,1964年更拍成同名電影《有求必應》巡迴演出長達8個月,其受歡迎程度可見一斑。
然而,快進到2024年,打開大馬國家電影發展局(FINAS)的本地電影票房排行榜,票房最高前三名中就有一部由瑪末·卡立執導的喜劇恐怖片《Hantu Kak Limah》,以3640萬令吉位居第三。
票房最高的中文電影《一路有你》以1717萬令吉位列14,中文喜劇片則跌出30開外,可是《錢不夠用3》卻能一舉奪得2020萬令吉的好票房,足見並非本地觀眾不愛看喜劇。
只是從表面的票房數字來看,不禁心生嘆息:如今我國中文喜劇創作土壤究竟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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