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歷史是由勝利者撰寫;也有人說,歷史是由多數人創造。那麼,在引以多元色彩社會為傲的馬來西亞,國家歷史對多數、少數及弱勢群體的背景敘事,是否有做到包容並蓄?
《馬來西亞歷史:包容性意味著什麼》網絡論壇邀請不同立場、不同族群、不同的歷史論述者展開對話,也讓民眾參與分享各自對“大馬歷史包容性”的定義與主張,在解答中促進相互理解之餘,也試圖尋找更明確的身分認同。
ADVERTISEMENT
拉姆扎:立國之本
大馬歷史須各族兼容
“國家歷史非常重要,如何看待過去然後思考未來的意義,歷史對地域、文明、性別和民族的包容,皆為立國之根本。”
以上這段話,是國家團結諮詢理事會成員兼沙巴發展研究機構(IDS)首席執行官拿督拉姆扎博士(Ramzah Dambul)在網絡論壇上,針對“何謂歷史包容性”的定義給出簡單詮釋。
但從學校的歷史課本編制,到政府乃至社會從上而下所強化的歷史觀,身為東馬土著的拉姆扎感嘆,原住民、土生華人、大馬暹裔等少數民族在歷史長河的敘事中都被邊緣化。
指感覺像局外人
“現在的歷史課本中,馬來半島的歷史是從超過100年前的馬六甲開始,反之沙巴和砂拉越的歷史發展卻不被詳述,只從英國統治和1963年馬來西亞建國契約開始,但東馬早期也有屬於我們的王朝歷史啊。”
多年來,國內非主流的少數群體依然在歷史拼圖的缺塊中,尋找國族認同。
“如果不(寫)在歷史裡,我們會有一種感覺或認為——我們是局外人。”他不諱言:“少數民族的信仰一樣被歷史敘述排除在外,我國的歷史不只以馬來人為中心,也過於以伊斯蘭為中心。”
歷史敘事缺女性視角
拉姆扎強調,他所言並非指當前的歷史敘事是錯誤的,只是還不夠包容,包括性別上缺乏女性的視角和重視。
他表示,儘管過去幾十年來,女性對國家的貢獻越來越大,甚至超越男性,但女性在決策方面的話語權依然落後。
“大部分的歷史裡,我們存在性別偏見,就像馬來西亞的獨立英雄,完全看不到女性的影子,而一般上她們總是以‘一群婦女’的形象出現。”
他補充,每當人們問起誰是我國最好的運動員?多數人的首選肯定是李宗偉、阿茲祖等男性之後,才輪到網球女王妮柯爾戴維,“我不是想要比較他們的成就,他們都很棒,但女性依然不是主流。”
“會議提沙砂事項 官員不耐煩”
自從馬哈迪在1981至2003年首度擔任首相期間提出“2020年宏願”概念,往後,歷任首相都會推出獨特口號。例如,納吉時代的“一個馬來西亞”、馬哈迪二度任相時採用“新馬來西亞”、慕尤丁的“關懷政府”、依斯邁沙比利的“大馬一家”和安華上任後喊出的“昌明大馬”,都可看出時任政府希望能在人民心中,建立更加包容的全民社會。
拉姆扎認為,國家要實現更大的社會融合,歷史的包容性是最重要的基礎。倘若歷史無法做到涵蓋所有人民的包容,何來進一步談各族的教育、經濟和生活發展?
他繼說:“我希望政府一定要認真看待這件事,可惜的是,當我們在會議中談論到沙巴和砂拉越事項時,我可以看到他們(政府官員)的表情不耐煩。”
爭取權益 易被指“挑戰國家主權”
拉姆扎表示,許多少數族群在爭取自身權益、要求受到歷史正視的路上,容易被形容為“挑戰國家主權或地位”,同時遭到輿論攻擊。
拉姆扎舉出大馬華人新村的申遺課題為例。
今年初,地方政府發展部長倪可敏再次表明,大馬華人新村計劃向聯合國教科文組織(UNESCO)申遺,不料該課題在國內政黨和種族之間鬧得沸沸揚揚,儘管雪州大臣阿米魯丁強調此事不應淪為種族爭議,但還是有巫統黨員和伊斯蘭保守組織公開反對,聲稱這可能威脅大馬土著的地位。
“這些輿論讓我感到驚訝,雖然我個人也不同意這項提議,但重點是理性討論華人新村是否具備突出價值,而不是試圖製造種族之間的不安全感。”
反對批判大馬歷史敘事
阿羅夫:憂出現歐威爾式
馬來西亞歷史學會研究員兼作家阿羅夫.伊沙克(Arof Ishak)則不同意對現有的大馬歷史敘事進行全面批判。他擔心,過於強烈的“歷史否定主義”或將演變為歐威爾式(Orwellian),意思是出於某種目的進而有意圖地改寫歷史,並將某一部分從公共記錄中消除。
一名與會者代表念出阿羅夫的文章。在阿羅夫看來,提出包容性歷史的主流聲音是要重新定義這片土地,批評論點亦不停圍繞著目前的歷史呈現存在“以馬來人為中心”、“不包容”、“不平衡”、“不公平”、“不真實”甚至是一場“謊言”。
他認為,這些對歷史的指控具有政治性。
“我的論點主要依據是,我們的歷史敘事是在談文明性,而這片土地的文明起源就是馬來文明,敘事當然多以馬來世界為中心,歷史上的民族視角自然是馬來民族的視角。
“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戰後英國統治時期,馬來亞才因華印裔人口出現變化,在1980和1990年代,這種形式逐漸蛻變為一種新的標籤——多元文化主義。”
威脅國家原始身分
阿羅夫表示,若僅僅是為了強調和刻畫多元性,而去重新洗牌現有的歷史論述,無疑是在打擊現代民族國家的基本理念。
他以歐威爾的反烏托邦小說《一九八四》中的情境為例子:“當所有歷史書將重新書寫,每張圖片重新繪製,每個雕像和街道建築都重新命名等等,就是為了達到符合多元文化中強調的‘平衡’並將國家重新命名為‘多種族’國家。
“這些都將嚴重威脅到國家的原始身分。”
“平衡非歷史書寫標準”
歷史的記載,是人所為,當中的主觀性、客觀性和複雜性由諸多因素決定。阿羅夫認為,在談論歷史包容性課題中,“平衡”不能成為歷史書寫的唯一標準,最終或淪到“為了多元而多元”。
但這不意味著其他民族不能撰寫歷史。他在文章的最後重申,我國現有的歷史敘述對其他民族與領土而言並非毫無包容性,“任何民族都能書寫歷史,但需認知和承認這裡的基礎文明,是馬來文明。”
拉姆扎:非為推翻既定歷史
只希望成土地故事一分子
不過,拉姆扎提出反駁,因為支持歷史擁有更多包容性的立場並不意味著要拒絕承認這片土地作為馬來國家的既定歷史。
“我們沒有要推翻現有歷史,我們只是希望自己可以被承認,可以成為這片土地故事中的一分子。”
一名參與者在問答環節時抒發心聲,表示被載入史冊並不是為了特定群體“感覺良好”,而是承認某一人、某一物、某一事是真實地存在過和發生過,不像壁櫥裡的骷髏一樣消失在陰影中。
面對如今的歷史敘事仍然缺乏其他族群和少數群體的視角,我們可以怎麼做?100年後,歷史又會如何闡述2020年代?
籲勇於發聲
“除非出於政治意願,否則我沒有答案。”但拉姆扎也堅定呼籲,那些被歷史忘卻的人們必須勇於發聲,繼續公開討論各種議題。
“大聲說出我們如何為國家建設做出貢獻,重視我們的存在,這是我們目前能夠做的事。”
《馬來西亞歷史:包容性意味著什麼》是馬來西亞政治與公共議題系列的線上論壇之一,由Zubedy人力發展及培訓顧問公司與泰萊大學合作舉辦,未來也會圍繞《馬來西亞的團結》和《平權行動》的主題展開對話。
ADVERTISEMENT
热门新闻
百格视频
ADVERTISEM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