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起南海,除了讓人聯想到碧海藍天,還有一個極具複雜性的話題—主權爭端,包括馬來西亞在內的東南亞各國,亦是這場爭端的主角。
報道:張家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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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起南海,除了讓人聯想到碧海藍天,還有一個極具複雜性的話題—主權爭端,包括馬來西亞在內的東南亞各國,亦是這場爭端的主角。
作為一個連接東亞和東南亞的重要海域,南海自古以來就是各國爭奪的焦點,不僅牽扯到各國的領土主權,還有能源資源、航行自由、地緣戰略等諸多利益。如何理解和解決這一複雜問題,已成為聲索國乃至國際社會共同面對的挑戰之一。
黃靖:各國主權概念詮釋有差異
首先,這片蒼茫大海上的主權論,從何而來?
中國國際著名戰略學者黃靖接受本報訪問時表示,南海主權的根源實際上在於各國對南海的主權概念詮釋的差異。
“我們看到,中國和臺灣以前是沒有領土和主權概念的,因為後者是西方殖民者所引進;以前中國人、馬來人、阿拉伯人和印度人在此打漁,就連鄭和下西洋也不存在領土概念。”
也是現任上海外國語大學特聘教授的他進一步說明,第一次南海產生領土概念應是1933年法國殖民地西貢(今胡志明市)向萬國郵政聯盟提出有關南海(部分海域)屬於越南,而當時的中華民國政權才意識到南海的領土概念,並向萬國郵政聯盟提出反訴。
認為首次爭議始於1971年
黃靖認為,南海首次出現真正的爭議是在70年代初,原因有三:
一、當時的石油危機讓世界意識到石油的重要性;
二、70年代後,東南亞各國國內局勢逐漸穩定,也開始具備沿海捕魚的能力,而南海恰好是巨大的漁場;
三、《1982年聯合國海洋法公約》隨之問世,各國逐漸擁有海洋意識,即不僅僅是經濟資源,還是一個國家安全問題。
他補充,中國大陸和臺灣傾向歷史論據,認為《1945年波茨坦公告》將日軍佔領的領土歸還原主,包括南海,而當時其他聲索國還未獨立或建國。反之,馬來西亞、越南、汶萊和菲律賓則主張基於包括《1982年聯合國海洋法公約》在內的國際法。
美借重返亞太戰略介入爭端
除了中國大陸、臺灣和東南亞,地球另一端的美國也插上了一腳。
2009年,時任國務卿希拉里用一句“美國回來了”,宣告奧巴馬政府把亞洲作為美國戰略的“首要任務”。
黃靖分析稱,美國重返亞太,有朝核、臺灣和南海幾個抓手可以選擇,最後選擇南海作為抓手。
他說:“美國可以營造一種‘以強凌弱’的輿論,可佔據道德制高點;與中國捲入主權爭端的聲索國與美國關係密切,其中菲律賓更是軍事同盟,並在東盟與近半數國家保持良好關係。”
黃靖也分享自己的研究成果,顯示2010年前,全世界主流媒體報道南海的文章不足300篇,內容較為中立,甚至傾向於中國;但在2010至2013年短短3年內,全球報道南海的文章飆升至3萬多篇,且近90%都持反中立場。
柬寮避免捲入 菲馬印高調回應
面對南海上的大國力量,東南亞各國應對南海議題的態度不一。像是不存在領海糾紛又相對親中的柬埔寨和寮國,皆試圖避免捲入爭端,前者拒絕參與去年9月的東盟海上聯合軍演,即便東盟強調此演習聚焦於人道救援和聯合海上巡邏而非作戰演習。
反觀,菲律賓、馬來西亞和印尼對於南海課題的回應則較以前高調。菲律賓自2022年小馬可斯上臺後,與前總統杜特爾特低調處理中菲海域爭端的態度不同,亦宣稱將加強與美國的軍事合作,捍衛菲國的海上權益。
馬來西亞則因2021年就中國侵入我國海域和領空,在同年6和10月召見中國大使,2023年也加入對中國新版地圖的抗議,但另一方面也不斷強調國家立場不會在中美關係中選邊站。
印尼則以2023年輪值國主席的身分,積極主導東南亞的海洋防務事務。
至於過去在西沙海域經常與中國勢不兩立的越南,儘管仍有發出外交抗議及強化與美國關係等立場,惟近年來在海面上與中方的直接衝突有所減緩。
中菲船隻頻碰撞 局勢緊張但受控
在2020年以前,南海的主權爭端主要圍繞在西沙群島,即中國和越南的衝突居多,但近3年來則更多聚焦在南沙群島,使菲律賓與中國在南海的碰撞從偶然事件變成“家常便飯”,摩擦程度也日益增加。
人們擔心一旦擦槍走火,局面可能會失控。
華盛頓智庫戰略暨國際研究中心(CSIS)專家波林受訪時稱,南海局勢在去年最大的變化,在於中國海警和民兵對其他船隻、尤其是在第二托馬斯淺灘(中稱仁愛礁)和斯卡伯勒淺灘(中稱黃巖島)附近的菲律賓船隻,日益暴力和更冒進地使用所謂的“灰色地帶”戰術。
“我們在最近幾個月看到了許多菲律賓船員受傷,中國海警頻頻使用高壓水槍、撞擊或其他非致命的戰術,完全存在意外致死菲律賓船員的可能性。”
若發生最壞結果導致事態升級,尤其是一旦菲律賓認為有必要援引《美菲共同防禦條約》的話,這也意味著美國將直接捲入這場衝突。
該軍事條約為美國與菲律賓的集體防禦制度,即在太平洋海域對任一方領土與對其在太平洋的軍隊、船舶或飛機的武裝攻擊,兩國將依約採取行動,對付共同危險。
緊張局勢是否升級取決2因素
黃靖則認為,緊張局勢會否持續升級取決於兩個主要因素,即美國對菲律賓的支持度,以及中國的態度和底線。
“慶幸的是,美國和中國目前都不想發生軍事衝突。”他解釋,菲律賓深知其與中國的軍事實力的差距,因此馬尼拉的動作大小取決於美國的支持。
不過他也提到一個不確定性,即來自中美各自的國內因素。
“特朗普一旦上臺勢必增添不確定性,而中國的民族情緒近期較為高漲;我不排除水炮有可能升級成火炮,但我相信中國會保持克制,並加強與美國的對話。”
南海料非軍事衝突引爆點
針對南海或成為軍事衝突引爆點的報道,黃靖抱持樂觀態度,因為從歷史角度來看,世界各地發生的大部分危機最終涉及軍事衝突,而南海至今仍大致和平。
“無論是在南海和臺海,中國與對方的實力差距懸殊,但最終都沒有演變成衝突,反映出中國恪守不動用武力的原則。”他說。
波林:緊張趨勢料成“新常態”
針對南海的局勢動向,波林預測目前的緊張趨勢會繼續下去,並在未來幾個月或一年內成為新的現狀。
他說,儘管暴力事件頻繁發生,但中國至今未能阻止菲律賓的一次補給任務,而菲方將繼續修復位於在第二托馬斯淺灘“坐灘”的“馬德雷山脈”號軍艦。中國指責菲律賓“非法坐灘”,要求菲方立即拖走上述軍艦。
他也觀察到,隨著菲律賓12年來首次開始在黃巖島巡邏,在南海的其他地方,越南、印尼和馬來西亞都在擴大關鍵油田的石油和天然氣生產,儘管中國海警經常騷擾他們。
“簡言之,這表明東南亞的主權聲索國已找到了‘灰色地帶’戰術的侷限,如今已能夠在關鍵地點對抗中方的壓力。”
多國安全合作增強海域巡邏
針對中方在南海日趨強硬的手段,波林認為,此舉將繼續驅使各個聲索國,尤其是菲律賓,與其他志同道合的國家,如美國、澳洲、日本、韓國、印度、紐西蘭及歐洲國家進行更密切的合作。
他指出,透過與諸強的安全合作,這既增強了聲索國在自己海域巡邏的能力,又可向北京釋放這樣的信息—若直接動用武力可能引發外部干預,以此加強對中國的威懾。
《南海行為準則》何時落實?
2002年,中國與東盟簽署“南海各方行為宣言”,立下制訂《南海行為準則》的目標。黃靖說,這除了可有效管控中國與聲索國的分歧,還能反擊美國捲入南海爭端的合法性,因此中國近年來積極推進之。
然而22年匆匆過去,《南》至今未能落實,足見其磋商的難度與挑戰。
他認為《南》的最大爭議在於其目的,是為了管控各方之間的分歧,還是南海爭端的解決方案?而後者似乎不太現實。
“中方主張多邊合作,謀求發展和管控分歧,但在解決問題時更傾向雙邊談判。”
他強調,中國和東南亞國家應尋求將解決問題的方法制度化,加強經濟一體化,以此降低衝突的風險。
在仲裁庭結果不具強制約束力的情況下,2023年7月的東盟-中國擴大外長會議上,雙方同意將在2026年秋季前完成《南》相關談判,不過,包括新加坡總理李顯龍在內的各方其實對整個談判進仍抱持較為悲觀態度,原因是從目前僵局看來,實在難以生出一個每方都能點頭接受的結果。
菲記者:目睹中菲漁船交涉 心有餘悸
自去年以來,中菲在南海的摩擦更頻繁且規模愈大,兩國關係也因此跌入谷底。一名菲律賓記者向《發現東盟》重述她登上菲律賓軍艦“偶遇”中國海警船的經歷,現場的緊張感幾乎令她窒息。
由於事態敏感,她選擇匿名受訪。
她是於2023年8月在某單位的邀請下與同行登上菲律賓海軍軍艦,前往具有主權爭議的西菲律賓海第二托馬斯淺灘(中稱仁愛礁)執勤。當他們駛近仁愛礁時,一艘中國海警船朝他們靠近,擋住了去路。
“我聽到對方用中文說了一堆話,應該是某種警告,然後繼續向我們逼近,幾乎就要相撞了,真是驚險萬分!”
無法想像開戰
事後心有餘悸的她說,與中國海警船相比,菲律賓的軍船就像小巫見大巫,中方的裝備更為精良,一旦擦槍走火,後果可想而知,更無法想像與對方開戰的場景。
就在今年初起,兩國船隻在南海上從以往的“阻撓航行至差點撞船”,升級至直接擦撞、甚至發射水炮致傷菲軍。每當傳出事故後,雙方都會發聲明相互譴責,中方更指摘菲律賓“隨美國起舞”。
這名菲律賓記者表示:“中國每次都認為我們的所有舉措都是服務美國,這是不正確的,因為我們也有捍衛自身利益的權利。”
小詞典:
“九段線”的前身是“十一段線”
“九段線”的前身是“十一段線”,1947年開始出現在中國發行的地圖上,標示南海90%都屬於中國,但這一海洋主張與菲、越、印尼、大馬、汶萊等東南亞國家所受到的法律承認領海重疊。儘管海牙國際法庭在2016年裁定中國此主張沒有法律依據,但中國不承認裁決結果。
越南佔據最多島礁,其次是中國大陸
根據CSIS的報告顯示,南中國海大約250個島礁中,5個聲索方佔據了大約70個有爭議的島礁,並設立90多個據點,並且還在擴大中。目前越南是佔據最多島礁的,共佔有50個據點,接著是中國大陸27個,其餘則是菲律賓、馬來西亞和臺灣佔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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