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經機場公路,媽媽總會指著停機坪,對我說公公一手搭建的老家在哪裡。隔著玻璃窗,我難以想像現在飛機起落之處,是我家長輩的棲身之地。
調動現有資源檢索翻查地方發展史,我查不到相關舊地圖,媽媽的故居,似成了被遺忘的角落。我想記錄小地方的老故事,遂給媽媽紙筆,請她畫出記憶中的座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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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戴上老花眼鏡,在白紙中央畫了一間房子,寫上門牌號碼。她在後門畫了沙地,右側畫了小河,蓋上一座橫豎線條標註的橋。媽媽把童年形容得很生動,彷彿那一代小孩的生活,就如輕輕躍過溝渠般輕鬆。那時他們不必上補習班,放學把書包扔了便從後門繞到朋友家,直到傍晚聽到公公的車笛聲,載著一卡車魚蝦回家的公公喊他們幫忙拿魚,一天才算結束。
媽媽比喻,從前生活範圍雖然狹小,卻不失樂趣。她說,以前的屋子分成兩個部分,畫紙上標註門牌號碼“173”的,是他們的生活起居室。我無法想像,一個客廳和兩間房間怎能住進兩名大人和7位小孩。所謂“小屋”則是廚房、沖涼房和雜物房。
媽媽談起小屋的時候,回憶起自己和二姐的互動,臉上掛著幸福的微笑。她和二姨圍著紗籠在沖涼房洗澡和洗衣服。屋外養了家畜,她倆洗了澡,二姨負責晾衣服,媽媽負責餵養雞鴨。小屋和173之間以沙地連接,公公為了不讓妻兒淋雨,在兩房的屋頂懸置一張塑料袋。穿到後門,媽媽喚舅舅玩玻璃彈珠,沙地留下大大小小的玻璃彈珠坑。
我好奇地問媽媽,為什麼他們不用前門出入?她說,前門面向未開墾的山芭,屋前椰樹縱橫,沒有人家居住。媽媽在173住了13年,直到念預備班時,附近的居民接獲通知,政府為了開拓機場催促居民搬遷。媽媽一家看著執法人員拆除木板屋,家園被毀,才搬到了政府賠償的土地。
50年後,媽媽描摹自己的出生地,感慨地說,這個地方一直在她的腦海裡。我想,媽媽小的時候,心裡的地圖也許那麼大。我以文代畫,寫出媽媽的土地。她的童年,是一張紙無法容納的故事。若我可以繪製地圖,我想畫下公公的家,還原媽媽的甘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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