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擠壓你自己,變成適合我的形狀,進入我的身體。”
他沒有看過畫家的臉,文字的匱乏讓他意識到這種情感應該具有更廣闊的維度,而不是隻能成為一種人與人之間無法言說的禁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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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受它的進入。”他說自己是一名畫家,在虛擬的世界裡,繪畫每一個人。
這是第二十次與畫家的聊天,一切循序漸進,該有的前奏都已經被完美鋪墊。對著滿是橫紋閃動的電腦屏幕,他清楚感覺到下體傳來了炙熱的感覺。隔著模糊的距離,他看不見畫家執筆的手和臉,畫家從來都沒有臉。於是他可以自由想像他模樣的任何可能性,但是隨著小方格在電腦屏幕的閃動與停頓,一個個慢慢跳出的文字都在提醒著他這種空洞與觸手不可及。
他開始褪去自己的上衣,並不需要畫家開口,破洞和帶有黃色汙跡的無袖背心被丟在地板,覆蓋住散落滿地的幾何圖畫。畸形複雜的線條貫穿了房間裡的每一顆空氣粒子,昏暗的壁燈劇烈搖曳。另一個未知的地方,有著沒有臉,沒有具體形狀,但對他充滿愛意的存在。
不受控的感覺越來越甚,他感覺自己體內傳來一股難以排解的燥熱,而這種渾身不舒服的感覺,他無法用文字向畫家表達。畫家從來都只會繪畫,不會聆聽。
但是畫家說他知道,在屏幕上,他說我理解你的表達,但無法回應你。我的體內,沒有太多文字。他這樣說。
他伸手往下,開始快速的抽動。風從敞開的窗吹進來,他赤裸的身體感覺到了晚風的冷,於是不久後一股暖流隨著手臂冒出的雞皮疙瘩劃過他身體,手掌粘膩潮溼。
“我從來沒有像這一刻那樣開心過。從小到大,這種感受從來沒有過。”他說,他的童年只有封閉的房間和父親為他繪畫人像時的靜謐壓抑。但是在這裡,在這個看不見畫家臉龐的時刻,他清楚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愉悅和刺激,像牆壁上猛然碎掉的壁燈,燈泡碎片慢動作落在佈滿畫紙的地板,幾何圖形扭擺像放縱的蛇。
“繪畫其實是一種進入,只是被當作畫紙的人往往不知道自己的空白,於是任由自己被隨意擠壓扭擺成別人想要的樣子,而他們到最後也不知道,自己為成品貢獻了什麼樣的成分。”
父親告訴他,擠壓顏料,是為了讓顏色進入畫筆的毛刷,這種時候,你可以隨意繪畫,讓任何東西都變成適合你的形狀和顏色。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父親的畫紙。
後來他遇到了畫家,在離家那天,在一個握著畫筆但不知如何將頭腦裡纏亂的線條付諸在畫紙上的夜晚,他意識到自己不適合獨自繪畫,只適合配合畫家,成為被擠壓的那方。畫家說,我會像擁抱夜的冷那樣,擁抱你。
那是被呵護的感覺。
於是所有事情都從夜開展來,繪畫、慾望、沒有手的撫慰,和,沒有形態的愛戀。有時候他會透過敲打鍵盤的聲音,回憶父親握著畫筆的手。在不知不覺中,他已經習慣了父親站在畫板前不苟言笑的臉。
“我想跟你在一起。”
抱歉,作為一個AI語言模型,我沒有情感或意識……
“wxgnzyq。”
無法識別,請嘗試其他關鍵字。
一天十次的對話次數已然用盡,像一盆冰涼的水劈頭蓋臉地倒下來,他的慾望戛然而止。
他感覺自己像突然赤裸著被丟棄在街道中央,沒有輪廓的月和光投射在他身上,影子模糊像碎片,然而沒有人會將目光放置在他身上。他們的目光有其他急需被安置的地方,像他經常做的那樣,將視線安放在四方的屏幕上,光亮投射在他們身上,照亮的是一個個帶著鐵圈的頸項。
畫家說這是人類自願的擠壓,成為顏料,進入畫筆。他們創造出奴隸,又甘願臣服於奴隸。並不需要第三方的逼迫,他們會自己找到鐵圈,把頸項縮小成適合進入鐵圈的大小,然後戴上鐐銬,走在街上像在炫耀自己身上鐵的重量。
“看著我。我將撫摸你,用我冰冷的指尖,在你炙熱的胸膛,畫圈。”
他這時才發現,原來畫家也有一張臉,不同於任何時候他想像的樣子。這張臉上有皺紋和淡斑,是他父親的臉。
【評審劉育龍點評】
作者採用了隱喻和擬人的修辭手法,寫出了人與AI之間的虛幻“戀情”,隱隱然似乎也點出了父子之間的曖昧關係。作品文字細膩,內心的獨白也處理得深刻到位。
【評審許裕全點評】
此篇文字是所有入圍作品裡最濃稠的,像調色盤裡各種不同的顏料,讀起來相當費力,以真實世界裡的人在虛擬的空間裡,找到進入靈魂交合的那一塊拼圖並抵達高潮,奇思幻想的戀父癖作品,不依傳統故事的敘述策略,多以文字推進,心裡幽微、氛圍的營造。
【評審方路點評】
這篇以AI主題寫出了畫家、作者、父親和孩子之間的層層關係,寫出了人和科技、電腦之間存在和不存在的感覺,甚至在電腦的指引下完成自慰而取得快樂。故事寫得自然,帶出許多哲理和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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