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金交易／02】金匠歲月──記傳承三代的打金技藝

“設計草稿時，我將大紅花藏在大象的耳朵裡，眼睛則是彭亨河的支流，這個設計與彭亨的地圖相聯繫。我將北根地圖的形狀對調，這樣一來就與象牙牌的形狀有了呼應。”對她而言，這個作品代表了她對彭亨州的理解和情感。

後來她說，這枚胸針的名字就叫“Kampung”。

小學畢業，黎羨便離開家鄉唸書，直到碩士畢業才回到這片土地。邊走在炎熱的街上，她向我們解釋道：北根是彭亨州馬來蘇丹皇城，人口以馬來族為主，金鋪的主要客戶亦是馬來同胞。仔細一看，許多華人店家的招牌，除了中文字，亦有爪夷文所寫的店名。

再往前走一段路，就會看到丁貴街的路牌，這是北根唯一一條以華人名字命名的街道。如今，它的輝煌是否仍在？

北根失落的繁華——丁貴街

曾經，丁貴街是彭亨州的經濟重鎮。70年代，北根共有7家華人金鋪，在全長只有260公尺的丁貴街，就有4家金鋪坐落，足以顯示該區的經濟水平。

金鋪面河，北根位於彭亨河出海口，因地理優勢成為彭亨19世紀以前重要的貿易港口。採訪那日許多店鋪閉門，街角牆面上隱約可見1921年天生金鋪的名堂，但已藤蔓纏生。

黎羨的外公，最早便在天生金鋪當學徒。

北根曾是彭亨首府與英國殖民政府行政中心，隨著19世紀初馬來半島商貿中心轉移至西海岸，加上行政中心從北根遷移至瓜拉立卑（Kuala Lipis），最終落戶關丹，北根的興盛逐漸沒落。

“後期的北根只剩下3至4間金鋪，許多金鋪做到第三代，接班人將其轉型。因現實考量，從原本的打金行業轉為五金。”黎羨說。

金匠的消失，金店不再有匠人

曾經如父親一般的工廠打金師傅，分工極細，在流水線作業中負責自己的類別。當時，許多手飾無法以機器製出，因此需要手藝精湛的師傅生產。直到後期機械引進，工匠的生存空間也隨之變小。

機械代替人工，這是工匠面對的最大問題。因此在興隆金鋪註冊商標的年代，招牌仍是以Tukang Emas的名字標註，多數金鋪售賣的金飾，都是由工匠手工打造；然而後來招牌上的Kedai Emas，似乎強調了金鋪的銷售功能，而匠人精神彷彿也隨之消失在時間洪流中。

剖開大紅花，尋找土地歸屬感

2021年，黎羨處於思考自我、重新定位的階段。眼前這幅作品《重生之凰》，是她將原有的大紅花墜飾，透過鋸切、碾片、鍛敲等方式使其變形，從中尋找創作靈感。這不只是解構了金工實體作品，亦同時解構自己的心理狀態。

透過舊作的剖面，她利用紅印泥印戳出圖樣，生成“我的大紅花DNA”系列首飾。“我想表達自己因為這片土地而感到自豪，選擇了黃色的概念，用黃金硨磲這一類貝珠鑲接起來，象徵著我對所在地的情感連接。”

通過金銀細工作品，她重新審視自己與所在地的關係，並找到內心的歸屬感。而這份歸屬感，也多少來自於外公與父親。

打金工具：

手藝斷層，但精神傳承

老金鋪的打金室往往隱藏在店鋪後面，因金昂貴，打金手藝不便外傳，但黎羨指著在櫃檯後邊的工作桌，笑說：“其實外公當年好像蠻前衛的。”有別於與外界隔離開來的打金室，因條件不足，外公從一開始就邊工作邊販售。

他們三代人的生活都離不開金。精神雖然傳承下來了，但黎羨細想，手藝卻是斷層的，外公早年在天生金鋪的師徒制中學習，父親則是在工廠制中習得，自己遠赴臺灣留學，在更制度化的系統下掌握這門手藝。

跟外公一起長大的黎羨，小時候總會跑來店裡探班。很多時候外公坐在位子上焊接、清洗金飾，她看見工桌旁有一個裝滿各色石頭的盒子，忍不住拿起把玩，“那些都是從首飾拆下來的寶石，閃閃發亮的，很想知道它們是什麼，就會問外公。”

她記得自己第一個認識的石頭就是瑪瑙。從最初只知道“顏色鮮豔顯眼”，到長大之後曉得“實際上瑪瑙不屬於貴重的石頭，但適合用來做配飾，可塑性很高。”她一步步走進了外公與父親的世界。

更多時候，她是看著父親在家裡工作的身影。“工作室門口有一張簾子遮著，我掀開簾子衝進去，就在桌旁看他打金。”

“我爸沒有真正阻止過我去探索工作室”，這也是奠定她後來走向美術的關鍵點。家裡的兩張工作桌拼接起來，幼時的黎羨會爬上空著的那張開始挖寶，從看與探問中，她也逐漸拼湊成了屬於自己的金工世界。

訪問的最後，她坐在家裡父親常用的工桌前，示範金銀細工基礎技法鋸、銼與焊。她說，打金師傅也如運動員，年紀大了手藝不一定比過往好。飾品上的紋理與雕刻極小，往往需要過人的專注力與耐力，但隨著年齡增長，穩定度可能會下降。

1. 在處理金銀細工之前，先用鼓風爐燒熱原材料，將其軟化。熔鍊過程中，能聞見金屬表層油脂的氣味；電油在鼓風爐裡不斷揮發，因此腳要不停踩踏以控制火勢。

2. 當金屬燒紅即可停止，放入水裡冷卻。

3. 鋸之前，會往鋸弓沾上蠟作潤滑的功能。鋸的過程中會產生銀（金）粉，也是消耗的部分。

4. 因金銀細工的圖案與花式皆小，鋸的過程中需要極度細心與專注，並且保持手的平穩。

5. 接下來，用銼刀把邊緣粗糙的部分磨得平滑。

6. 焊工開始之前，要點上硼砂或助溶劑，再上焊藥。

7. 用火預熱，確保表面均勻受熱。在它快要變紅的時候，集中火焰到需要焊接的部位。這個時候，焊料會迅速融化並湧向最熱的區域，完成焊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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