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看美劇CSI犯罪現場(CSI: Crime Scene Investigation)的人,戲裡各種抽絲剝繭的鑑證過程都讓人大開眼界,窮追不捨。一季結束了還忍不住敲碗,期待新一季的登場。戲裡的鑑證工作,除了法醫、警方和化學鑑證專家,還有一種或許不為人所熟悉的鑑證專家,那就是法醫牙科醫生(Forensic Odontology),舉凡與口腔、牙齒有關的鑑證工作,都由法醫牙醫來執行。
衛生部法醫牙科專科主任諾哈雅蒂查化(Norhayati Jaffar)醫生,在2009年受委我國第一位女法醫牙醫,同年也設立了法醫牙醫組,國內很多重大事件的牙科鑑證都由她操刀,包括有馬航MH17、女富商拿督蘇茜拉華蒂被謀殺案件、雪蘭莪沙亞南牙直利大道(Guthrie Highway)的小型飛機墜毀等案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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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道:本刊 張露華
攝影:本報 林毅鉦、受訪者提供
全國只有5家政府醫院有法醫牙醫組,分別是吉隆坡中央醫院、關丹醫院、檳城醫院、古晉醫院及亞庇醫院。
目前駐守在吉隆坡中央醫院的諾哈雅蒂表示,法醫牙醫與法醫的不同挑戰,在於法醫牙醫是負責鑑證人的口腔與牙齒,而牙齒會隨著年齡或各種情況而不斷改變記錄,每個人的牙科記錄都在不斷更改。
全世界的法醫牙醫都面對同一個問題,就是當需要牙科記錄做比對時,卻沒有一個牙科數據庫可以提取資料。當面對這樣的問題時,首先就是問家人,但往往得到的答覆是:“我知道他有看牙醫,但不知道是哪一間牙醫診所”,就唯有化被動為主動,聯繫死者生前住所附近的牙醫診所,惟這樣的案件並不多。
她表示,需要做牙科鑑證的遺體,都是涉及刑事成分或警方介入的案件,一旦無法從人資數據庫或家人獲得死者的資料,就要通過3個途徑來鑑定身分,分別是牙醫記錄、指紋與脫氧核糖核酸(DNA),只要其中一項吻合就可以鑑定身分,不過這3個管道都各有限制。
“以指紋來說,必須是新鮮(fresh),也就是說遺體找到時距離死亡時間不能相隔太久。牙齒的話,可以是新鮮,也可以是過去的記錄。最後一個DNA,沒有時間限制,但鑑定過程需要一個星期左右。”
牙科記錄助更快鑑定罹難者身分
諾哈雅蒂表示,儘管沒有條例規定大馬國民必須要有完整的牙科記錄,但馬來西亞牙科理事會已經同意制定一個指南,要求所有國人的個人資料必須概括個人基本牙科記錄與牙檢記錄,並進行年度牙科檢查,特別是在MH17墜機事件發生後。
她透露,這是在馬航MH17空難事故後大馬牙科理事會提出的建議,認為我國是時候有這樣的措舉,估計今年就會執行。
曾經親身前往荷蘭參與空難罹難者的法醫牙醫鑑定工作的她表示,在鑑定大馬罹難者身分時,她發現大馬人普遍沒有牙科資料,只有約半數罹難者擁有牙科資料。
她解釋,空難事故的遺體大部分都支離破碎,難以通過樣貌來鑑定,所以最有效的鑑定方法就是通過牙齒,因此當下她就有感我們必須做出一些改變,於是回國後就向大馬牙科理事會提出上述建議。
“這不是新東西,外國普遍都有這樣的記錄。有了牙科記錄,一旦國人在外國發生事故時就可以作為證明身分的資料,可以更快的鑑定罹難者身分。”
在一些特殊情況下,有遺體卻沒有牙科記錄,若家人同意,法醫牙醫可以比對死者生前露出牙齒的自拍照,作為輔助鑑定身分的文件之一。這些照片可以取自死者的社交賬號照片。
之所以必須要露齒的自拍照,是因為牙齒是屬於人類硬組織(hard tissue)的其中一種,其他硬組織包括骨骼、牙釉質、牙本質、牙骨質,具有穩固的細胞間基質,而人的面部則會隨著時間而改變,所以無法作準。
她表示,空難事故的遺體會有幾個情況,包括遺體殘缺及腐爛,但牙齒是不會受影響,因為牙齒是硬組織,即使10年也不會腐爛或起變化。她曾經憑著鑑證40年前的骨頭找到死者的身分,所以只要是人體硬組織,無論多久都不會發生變化。
她也曾經試過因為要鑑定死者身分而開棺驗屍,發現遺體雖腐化,但牙齒還保留下來,沒有粉碎,所以最重要的是在生前留下記錄,無論是指紋、牙科資料或者DNA。
為生者權,為死者言
諾哈雅蒂原是普通牙醫,在衛生部初級牙科診所服務約9年後,就申請了衛生部提供的獎學金,到澳洲墨爾本大學進行為期兩年的法醫牙科學專業培訓,開始了她人生的法醫牙科生涯。
法醫牙醫的主要職責是調查有刑事成分的死亡案例,當警方認為需要做牙科鑑證時,就會通知他們。
“當警方把一具懷疑有刑事成分的遺體送到太平間後,除了法醫要解剖找出死因之外,我的工作就是進行詳細的牙科掃描檢查、分析,然後向警方提交報告。為了確定死者的身分,我們會積極從相關牙科記錄中搜索進行比較,以確認信息身分。”
她表示,牙科解剖程序,視乎遺體狀況,完好的遺體或者比較容易的案例,大概需要一個星期完成所有程序。
一般人看到“法醫”這個字眼,很自然會聯想到屍體,但其實法醫也有為活人說話。
諾哈雅蒂解釋,除了套取遺體的牙科記錄之外,凡是與牙齒或口腔有關的鑑證工作,都是由他們負責,如兒童虐待案件。
為受虐兒童檢查“牙齒印”
兒童虐待案件受害者身上通常都會有很多傷痕或傷疤,牙齒印就是其中一種,往往也是確認施虐者的關鍵證據之一。
“當警方發現受害者身上有牙齒印時就會要求我們鑑證。我們會套取受害者身上牙印,然後也套取警方所提供的嫌疑人的嘴型與牙齒印以作比對,若兩者一致就能證明受害者身上的傷痕是嫌犯所為。不過這類案件需要很長時間來確認,可能需要數個月才解決。”
作為法醫牙醫,諾哈雅蒂認為最大的挑戰就是:“無法預知的工作”,她無法確定何時會被傳召,只要接到通知全國任何地方都要去,甚至是全世界,如馬航MH17就飛到荷蘭,但其團隊已經習慣了這種工作模式,並且渴望從服務中得到學習。
“我們的儀器隨時準備好,只要有需要,我們就會馬上出發。一個隊伍有一名法醫牙醫專家、兩名牙科官員,兩名牙科手術助理,至少有4人,若能湊齊5人是最理想,絕不可能是個人秀(one man show)。”
盤點印象最深刻的案件
在15年法醫牙醫生涯當中,諾哈雅蒂處理過的案件不計其數,包括馬航MH17空難,與國際法醫團隊合作的任務、朝鮮領導人金正恩同父異母的兄長金正男在吉隆坡第二國際機場遇刺身亡案件、雪蘭莪沙亞南牙直利大道(Guthrie Highway)上的小型飛機墜毀事故,最近在紅土坎墜毀的大馬皇家空軍直升機,以及多起虐待兒童致死案件。
2014年7月17日:MH17空難
諾哈雅蒂感觸地說,雖然MH 17事故是一項哀痛的工作,但從中學習到很多新知識,那是她第一次與國際法醫團隊合作,用了將近一個月時間才完成工作。
“我還記得前一晚我還在柔佛新山出差,當知道發生空難後,已經有心理準備要參與。第二天早上回到吉隆坡,12小時後就出發前往機場,當時還不知道會去荷蘭,以為會直接去到烏克蘭事發現場。”
2023年8月17日:牙直利大道上小型飛機墜毀
除了馬航MH17空難事故之外,牙直利大道上的小型飛機墜毀事故,造成10人罹難,包括巫統彭亨州行政議員拿督斯里佐哈里哈侖,也是諾哈雅蒂參與的難忘案件之一。
她回憶當時情況時說,當她收到通知要為罹難者做牙科鑑證時,由於罹難者人數眾多,所以啟動3個鑑證計劃,她是負責牙科鑑證,法醫做遺體鑑定及馬來西亞化學部負責DNA鑑定。
她記得事故當天是星期四,第二天由3組法醫解剖,花了兩天時間直至星期六才完成解剖工作。
2010年:女童被虐致死案
“印象深刻的還有2010年處理的第一宗女童被虐致死的案件。受害者只有3歲,被送到急診部時已經死亡。警方告訴我孩子身上有咬痕,嫌疑人是母親的男朋友。在進行牙科檢查後,將咬痕與嫌疑人的牙齒比較,證實了嫌疑人參與虐待,這份報告在法庭上成了關鍵證據,成為首宗採用牙齒牙科記錄來確定虐待兒童案件的標杆性案件。”
2010年:女富商拿督蘇茜拉華蒂案件
諾哈雅蒂也參與了轟動國內外的女富商拿督蘇茜拉華蒂案件的鑑證工作。當時只有她和一名助手參與,但有10個有關牙科的物證需要鑑證。完成鑑證工作後,她還要到法庭上接受被告代表律師的盤問,少些功力都會被問倒。
“因為在犯罪現場發現的受害者牙齒上,有一些牙痕不是人類造成的,而是由動物咬傷或動物牙齒造成的,因此被告的律師提出各種刁鑽問題,包括是什麼動物的牙齒?是肉食還是草食動物?剛好我在唸法醫專科時,有學習到如何分辨人的牙印與動物牙齒,還有肉食動物與草食動物牙齒構造不同的知識,所以我都能一一說明,在庭上提供有力證據。”
為狗和蘋果做鑑定
不過,對她而言,最挑戰的鑑證工作是鑑證“活人”的牙印,因為如果是舊傷疤的話或許已經結疤,需要花更多時間去比對。
她表示,大部分的兒童虐待案件都是認識的人所為。有的女性被殺害案件,在嫌犯身上也可能會出現死者的牙印,因為死者在自衛隊過程中咬到嫌犯,所以死者可能是受害者,也可能是嫌犯,必須更仔細驗證。
除了驗人的牙齒之外,她也試過檢驗動物的牙齒。11年前一名路人跑步時被一頭有飼主的狗咬傷。為了確認受害者是被那隻狗咬傷,她與雪蘭莪州獸醫局合作,麻醉那隻狗進行檢查及收集牙齒印模,以比對受害人身上的咬痕。
“還有一次也是與動物有關。在砂拉越一名男子失蹤了一個星期,家人懷疑他被鱷魚吃了。後來他們請來巫師作法,召來了兩條鱷魚。居民把兩條鱷魚殺了及剖肚,一條沒有任何殘骸,一條有很多人骨與動物骨。我奉命去到做鑑證,最後憑著在鱷魚胃裡找到的死者牙齒確認身分。”
還有一次她也為死物做鑑證。有一名商人被綁架後關在屋子裡,後來被警方救出。之後警方在展開犯罪現場調查時,發現屋內有一隻被咬過的蘋果,就把蘋果收集起來送去其部門鑑證。
“同樣的,我們也是通過蘋果上的牙印,確認是嫌犯吃過的,成為指證嫌犯的間接物證,所以牙科記錄可以是直接證據,也可以是間接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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