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有钱不是万能,但没钱却是万万不能”,由于预算极为有限而举步维艰的难题,在竖屏剧的领域尤为显著。
以小博大的结果是投资方和平台袋袋平安,各自欢喜。可是对于投身进入竖屏剧的影视工作者来说,不仅牺牲作品的素质,更是以命相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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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资深影视工作者李路(化名)透露,他曾见过的竖屏剧组,若每天能睡3个小时便已奢侈,刚杀青就投入下一个组,所有人高负荷地运转,最后甚至发生在片场猝死的案例。
制作费的压缩,意味着剧组人员必须在极短时间完成拍摄,长期处在高强度工作的状态,哪怕在节奏相对缓慢的马来西亚,依旧难以避免。
30集的《Tolong Kurung Hati I》(请囚我心)自筹备到制作完成,前后不到1个月,拍摄时长为3天,每一天大约拍摄20场戏。
“因为时间紧张,一天内要拍完20分钟的内容,若是一般微电影是不可能的,起码要3天。”
“大家都在很累的状态。”
这是导演言展第一次拍摄与剧情片相关的作品,因此他极为重视这个项目,自是抱着求好心态,对镜头语言、灯光要求等尽善尽美,倒贴也在所不惜。
可是处于预算和时间有限的窘境,服装、化妆、道具以及摄像机等器材租借,眼见经费在燃烧,他坦言只得忍痛割舍,不断地在咬牙将就。“很多东西,我都是这样让过的。”他举着双手遮盖着眼睛。
为了赶进度,不得不妥协将就
从导演的角度来看,其实最好的拍摄方式就是3部摄像机同时开拍,一次性拍摄近景、远景,减少一直换位置的过程,如今只有2台机器。
“若我真有3台摄像机,又没预算去租借监视器查看拍摄进度,一直要在各个摄像机之间来回跑,不就浪费更多时间吗?”
拍摄初期仍能较劲,可随着时间的飞速流逝,到了拍摄后半程,为了赶进度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地妥协。
如灯光应随着情绪、场景有所转变,然而每调整一次灯光摆设的位置,就要耗时起码15分钟至20分钟,难度再高一点的则需要30分钟至1小时。如此一来大大增加时间成本,最后唯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拍摄后半程就指示灯光师把灯打到墙上,反射闪光(跳灯/打bounce),俗称世界光,通亮到底,牺牲了层次感。
又如就算演员的演技和情绪迟迟不到位,每个镜头最多拍摄3次就让通过……不胜枚举。
“我觉得我很对不起我的灯光师,真的没有时间。很多地方也觉得对不起自己。”他的言语中满是愧疚,“镜头、画面、灯光等等很多地方可以更好。”唯一难以妥协的是服装造型,乃至于不惜自掏腰包聘用合作多次的妆造师救场。
“我和Kent(陈全能)的共识是,这是我们第一部竖屏剧,即使没有预算,也要做到完美,否则跟别人有何区别?”
“我们不想因为作品太烂引起争论,吸引流量。我有我的底线。”即使再将就,也不愿意牺牲作品的质量。
一天拍15小时,超时拍摄全员累垮
第一天由于剧组工作人员、演员彼此并不熟悉,尚在磨合期,因此从清晨6时直到凌晨1时左右才收工,工作时长将近20小时;即便第二日和第三日收工时间提前至晚上11时,每日平均工作时长亦超过15小时。
连轴转的结果,是剧组每个人陷入极度疲惫的状态,几乎都带病工作,男女主角精神涣散,两眼无光。
“其实这不是很健康的现象,演员和工作人员都受不了。”编剧兼表演指导陈全能叹道,这让一向生活作息规律,每晚11时前就得上床睡觉的他苦不堪言。
“你可以看到演员的累,女主角因睡眠不足,第二天脸上就出现眼袋,脸部浮肿,只能用浓妆遮掩。”甚至由于疲累,到拍摄重头戏,需要主角泪如泉涌时,主角哭不出来。
言展提到,等拍摄到了第3天,大家已经进入状态,女主角的演技已经开始展现爆发之势时,奈何拍摄已经宣告结束。
“所以竖屏剧就是会有这种问题存在,如果我们没找到一个很好的团队合作,一直在换不同的人工作,就要无止境地进入磨合期。”
尽管此次拍摄过程艰辛,但他们并不排斥竖屏剧,反而在思考如何改善拍摄模式,把制作过程变得更人性化。
“我们是希望一天只拍12个小时,那我们可以连续好几天工作,因为休息时间足够。”
“万一真的不幸运,还要拍18小时,那我们希望间隙会休息一天,比如拍2天休1天,确保能完整地休息。”
竖屏剧不利于艺术创作?
资深导演、摄像师陈伟团指出,传统剧情长片一般是三幕剧的结构,有起承转合,大约在十几分钟二十分钟后会有事件发生,来到中段出现转折。
一部电影全程可能仅有1次或2次高潮,竖屏剧则是1至2分钟发生一次。
“观众会一直受到刺激,但是这种刺激是很短暂的,你拿着手机的当下你会放不下来,等你放下来之后,也有可能不会想到再继续追,这是很奇怪的事情。”
像是快餐一样,我们通过手机观看的短视频,迅速得到即时的满足感,转瞬就将之抛诸脑后,水过无痕。
反之,当我们通过阅读、观看电影,花较长时间获得的满足感或从中得到的启发,往往感受最为深刻,甚至再三回味。
“你可能会记得20年前看的一本书,提到的一句话是什么。但你看竖屏剧,短短一分钟出现两句金句,下一分钟又出现三句金句,记忆一直在覆盖,你到底记得什么?”
竖屏剧先天的“基因”,也注定在艺术创作上必然有不足。
同样一个场景,横屏与竖屏呈现出来的画面信息大不相同。竖屏时,也许只看到主角一人,镜头打横以后,会发现原来主角周遭还有灯、垃圾、推车等等。
普通剧组的做法,自然要清理与剧情不符的现场,为了避免画面空荡荡有失美感,就要考验美术组的功力,摆放合适的道具填满画面。
竖屏的视野较横屏狭窄,灯光可以靠得较近,灯位多,无需考虑填满画面,对技术和美术组的要求降低。
“很多像中国那边的剧组,就算画面穿帮,他们也不管,用后期模糊掉就行,反正大家看竖屏剧也不会看得很仔细。”
快拍快播,分秒都是钱
“我们拍电影,每一个画面都是精挑细琢;拍竖屏剧就是赶工,更像是工厂流水线产品。”
长此以往,对于创作者并非好事。比如在李路看来,竖屏剧的剧组人员从编剧、摄影、剪辑,甚至导演,仿佛是工厂流水线打螺丝钉的工人,没有创作尊严。
“因为你满脑子想的就是要如何拍得快?如何撒狗血?最重要的是你并不知道你这部片子能不能播出?能不能赚钱?你拿的只是低廉的劳务费。”
不过,凡事一体两面,世事无绝对,至少对陈全能而言,竖屏剧依旧能给他带来创作的快感。
他认为,实际上竖屏剧更考验编剧的功力、节奏的把控,以及情节的“舍”与“得”。
“你知道这部戏的重点、主题和目标是什么,如何一针见血,无论是写长片或短剧都是一样的。”
同是一个女骗子为钱接近霸总,最终戏假情真爱上对方的故事,假设只有1分钟时间向别人讲解故事内容,竖屏剧的内容仅需30秒就能解释完毕;长片故事则可能由于细节太多显得如裹脚布般啰嗦。
“我觉得它更能挑战编剧或者导演的拿捏、掌控能力。”
他说,艺术存在的目的是令人感到愉悦,并非高高在上,陈列在美术馆的才是艺术,路边卖艺的小丑表演摔倒逗人开心发笑也是艺术。
“艺术是不分高低的。”
不过,试想想如今市面上有多少长片的剧情拖沓重复,逻辑漏洞百出,有时为了凑时长和集数往往“注水”,加入许多毫无必要的情节?
相比起更精简,甚至部分更有创意的竖屏剧,此类制作敷衍的长剧显然并无优势。但,他话锋一转,“就算竖屏剧的制作方式,长期下来会有损艺术创作,但竖屏剧这阵风又能吹多久?”
他和言展不约而同地认为,竖屏剧的风潮最多维持2至3年,其生命力始终无法与剧情相匹敌。
“霸总、甜宠剧的题材还能炒多久?而且可能还会随着科技的进步再次改变观影习惯。”
新人出线的平台
关于竖屏剧的争议从未停止过,演技综艺《无限超越班2》的导师曾志伟、郝蕾、宁静曾就此展开讨论,将“现实”和“理想”之间的拉扯、纠结展现在镜头前。
其中曾志伟提到,新人能够导演或主演大片的机会少之又少,竖屏剧无疑是新导演和新演员的机会,既然有市场,无妨选择面对它。
从竖屏剧成功杀出的例子不少见,比如《招惹》导演曾庆杰、《长公主在上》导演知竹、新人演员锦超和丞磊,如今转战横屏长视频领域发展。
由此可见,竖屏剧何尝不是为新人导演与新演员提供机会的平台呢?这阵风或许未能长久,但未必不能借机乘风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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