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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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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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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 7:15pm 12/06/2024

癌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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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病

余家琦

生病/餘家琦(勞勿)

作者:余家琦(劳勿)

2月下旬,我踏進中醫館,才明白其實是一種常態。有人咳嗽,有人蜷縮著,有的人手舉不起來了,而我是一個腸胃不適的女學生,迫切需要幾根針扎到我的肚子上。

小小的空間充盈著藥草氣息,濃重得滲入我的頭髮和皮膚,這種味道會隨著我回家去,不易清洗。前臺的兩個男人在抓藥,搗鼓著一堆粉塵和罐子,忙碌中有條有序,包裝好後寫上名字,病人的一日三餐新鮮出爐。我定期來往這裡,看診的人多得很,等待的過程總是枯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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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針頭抽離,女護士照例幫我燻,那時我第一次見這東西,只覺得它像一隻大雪茄,讓我的穴位隔著皮膚吸取它。我不常主動開口和陌生人說話,但逼不得已時還是會叫好燙,她就會含笑著換個位置繼續燻。觀察起女護士,發現她的耳朵打了5個耳洞,亮晶晶引人注目,胸前則掛著一隻黃色笑臉的徽章,因此在我心中得名笑臉姐姐。

造訪的病人裡,其實老年人居多,每每光臨都會有種格格不入之感,不過我也是生病的人,有什麼不同呢?雖然是這樣說,看見沒有落座的,也會以光速站起身來,晚一秒臉面就要掉到地上。

這天恰好不用行人之常情,屁股得以安家,我身旁的老人遞來手機,起初還以為是遇到難題要我指導,沒想到卻是有好內容與我分享。播放了一段殘障人士的日常短片,畫面中只有一條腿的女人邊揹著嬰兒,邊努力地穿上褲子。

“你看她,真的冤枉,哎喲!是人看到都會想幫她的。”老人搖搖頭,他理解女子的生活不易。我將影片看完,最後也認同他的觀點。這下他順勢和我攀談,問我為什麼來這裡,哪裡不舒服。我即便是濫竽充數的廣東人,也努力發出了幾個拙劣的音節,有驚無險地回答了所有問題。最後主動拋出橄欖枝,關心起他的身體健康,禮尚往來,盡善盡美。

“我?我沒有生病,我帶兒子來的。等一下,我找照片給你看。”

打開手機相冊翻找片刻,掏出一張兒子腦袋光禿禿的照相,上面有道很長很長的疤痕,是之前開刀留下的。原來生病的不是他,而是40歲的兒子中風了。兒子患病後手腳無力,做不了粗活,腦子也不靈光了。老父親這一把年紀,沒法工作,積蓄也因兒子治病沒剩多少,幸好還有個在美國的女兒,經常幫忙補貼家用。老人語氣流暢,說到輕鬆處則輕鬆,說到難處卻不沉重,聽起並不像是在訴苦。

中風還不如得

他傾了傾身子,壓低聲量告訴我,中醫館這裡,他從年初四就開始來,消費也有好幾千了。我應景地嚥了咽口水,心裡也清楚,自己定期做針灸也花了不少錢,好像健康的身體都是用錢堆出來的。

“真的不要中風,還不如得癌症,得癌症幾個月就拜拜了。”老人的這句話成了我們談話的尾聲,只因看見女護士招了招手,便起身往房間裡趕去了。出來時推著輪椅,還不忘在我面前停留一陣,好似在跟我介紹。輪椅上的兒子表情木木然,不在狀況內。

老人笑著和我道了別。

針灸的房間,有著橘黃的燈光,簾子隔開了晨與昏,在漆黑中聽著隔壁床位的病人與醫生交談,彷彿一片祥和。回想起老人道別的那一刻,臉上分明是笑的,眼睛卻能解讀出兩種情緒,左邊心酸,右邊無奈。讀懂後,淚腺也隱隱作祟,好像在因為肚子上螞蟻咬的痛感任性一般。生病的感覺,我很像也明白,往返這裡的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會好嗎?會吃得下飯嗎?會浪費媽媽的錢嗎?

掀開幕布,哭泣的戲碼也該盡了。笑臉姐姐走進來開了燈,注意到我鬢角溼淋淋,關切地詢問,我只是說有點太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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