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家浩｜以藥代茶

陳修園的午時茶方大概屬於中醫通用的製法，我在殷登國的《歲節的故事》一書中則又讀到了另一種福建民間的午時茶製法，相當有意思，抄錄如下：

“福建人端午時制‘午時茶’也與上述習俗近似。而午時茶所需的材料，早在清明節就需準備好了。福建人在清明這天，要採九十九種不同植物的嫩葉，加上茶菁共一百種草葉。這些草葉,以茶葉、三更草、金銀花、艾葉、桃葉、李葉、野月桂等十餘種為大宗，其他不知名的草葉，僅採幾片充數而已。嫩葉採來後，曬乾，到五月五日午時，還要去採一種叫‘普香’的植物葉子……在事先要先找好此樹，坐在樹下等端午時採它的樹葉，回去後，把去年中秋節預留、已成半乾的柚子頂端切一洞，挖出柚子肉，而後把上述一百種原料和普香葉裝進柚子皮裡，裝滿後，蓋好縫緊，不時拿出曝曬，時間一久，裡面的葉子會結成團，就成了午時茶。據說午時茶可燉湯吃，治下痢、傷風都極為有效。”

上述製法雖看似繁雜，但其實頗有南北朝時宗懍《荊楚歲時記》裡所載民風餘韻：“五月五日，謂之浴蘭節。四民並蹋百草之戲，採艾以為人，懸門戶上，以禳毒氣。以菖蒲或鏤或屑以泛酒。是日競渡，採雜藥。”端午蹋百草、採雜藥之風，或許便輾轉成了製作、服用午時茶之習，甚至傳入宮中。胡龍才在《實用藥茶療法》中提到，在《慈溪光緒醫方選議》中，載有十餘種以藥代茶飲方，其中就包括用“加味午時茶”，“治療慈禧食積氣滯之症，頗有效驗。”

總的來說，邊佳蘭的午時茶，與中醫及中國民間流傳的其他午時茶方，多少都有相似之處，皆屬於“以藥代茶”的代茶飲，與我們日常生活中熟悉的各種涼茶、感冒茶是一家，功效也和各家的感冒茶很像，諸如風寒感冒、寒溼阻滯，食積內停，症見發熱惡寒，寒重熱輕，胸悶噁心，不思飲食，身睏乏力，頭身疼痛等，皆可服用。至於寶安宮以“一鑊熟”的方式炒制午時茶，甚至強調其中“炒茶”的元素，究竟是在地原創，還是原鄉傳承，則有待進一步考證。

最後再談談“入符”。神明加持是寶安宮午時茶的重要一環，主要以神明開列藥材清單、神明（附體）親視炒茶過程，以及神明化符入茶為主。據我所收集到的資料，寶安宮神明（乩童）的醫病事蹟最早在二戰期間已有，而延續至今的午時茶，也依然會作為人們在該廟問事時，神明開具的藥引來使用。疫情期間，寶安宮神明也降示開具神符，置入每一盒午時茶中，信眾領回去可以化符一同服用。打了三針疫苗的我，領了回家卻不捨得喝，把這“加符午時茶”收好作為研究材料的同時，也紀念這場疫後餘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