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南洋“親”字觀
人們看見可愛的小寶寶,喜歡親親其額頭,或用鼻子貼近小臉蛋,吸一吸氣,聞一聞。這個表示親暱的動作,馬來語叫作cium,閩南語叫作cim。但凡福建人學馬來語,總覺得cium是一聽就會的詞語,因為發音太近似了!
早年在令金,那裡住著許多印度僑民。我的阿妗是福建人,姓名是Ng Cim。馬來人、旁遮普人和淡米爾人連名帶姓叫她,都沒有問題,因為不但馬來話有cium,旁遮普語也有chumma,淡米爾語也有cumpi,要模仿“親”的聲音,一點困難也沒有。可是英國人就不同了。剛剛推行國民登記的時候,阿妗交代自己的姓名,英國人先就卡在Ng這個音上面,接下來的Cim也令他為難。英國人沒有發這個音的習慣,英語只有叫黑猩猩時才會說chimp,但那個音和福建話的“親”還差那麼一點距離,而這一點距離似乎難以超越。糾纏了老半天,結果誤寫成Ng Eng。直至阿妗以近百歲的高齡無疾而逝,這個登記上的錯誤始終沒有糾正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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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有印度前輩告訴我,印度各種方言說“親”,都是來自古代梵文的cumb,而梵文記載的語音原本是梵天的語言,也就是說,那是天人的語言。佛經上說,人的始祖是從天界下凡的。希伯來和阿拉伯的聖典不也說亞當是從天上下來的嗎?馬來語的“親”也是來自印度。
真沒想到:此語本為天上有,難得南洋處處聞!那麼,閩南的居民是在多早的年代就已經吸收了這個詞語呢?這真是個謎!
● 成語對照
南宋時,有位貴族女子姓厲,名碩人,她與丈夫曹秀才不和,離婚改嫁曹詠侍郎(侍郎之職,相當於今天的次長或副部長)。曹詠的後臺靠山是丞相秦檜,所以平步青雲。元宵節,曹詠開放門戶,大擺晚宴,曹秀才看到前妻服飾奢華,排場闊氣,回家對母親說:“碩人是該享大富貴的,我們家哪兒留得住她?”當時,巴結奉承曹詠的人很多,只有碩人的哥哥厲德新不買賬。曹詠暗中命德新的上司刁難德新,想借此迫使德新來乞求他,但德新始終不屈服。後來秦檜倒臺,曹詠作為秦黨,隨即被貶。他收到厲德新來信,打開一看,竟是一篇〈樹倒猢猻散賦〉。曹詠死在貶所,厲碩人路過前夫家,見門庭整潔,花竹茂盛,不禁懊悔哭泣道:“我當時能自安於此,豈有今日!”
“樹倒猢猻散”這句成語沿用至今,比喻靠山一倒,依附者遭殃。猢猻也稱猴猻,就是猴子。樹倒下了,原先在樹上的猴子們也散了。馬來人也有一句成語,叫:枯樹一倒,啄木鳥寄死(Punggur rebah, belatuk menumpang mati),用法大致相同。
馬來亞半島有一種小啄木鳥,今稱巽他啄木鳥(belatuk Sunda),喜歡在枯樹幹上打洞入住。我見過一對巽他啄木鳥夫婦在一棵枯死的畢缽樹上輪流打洞。畢缽樹是長青樹,本不易死,有人在大樹根部下毒,大樹便枯死了。植物和鳥類之間有著天然的聯繫,小啄木鳥很快飛來鑿樹洞。這對小啄木鳥沒日沒夜地工作,鑿開圓形入口,可容鳥身出入。【圖1】是一隻巽他啄木鳥開始鑿樹洞。【圖2】顯示樹洞已經鑿通,一隻巽他啄木鳥正用後退的姿勢從洞中抽身出來,好讓等候在旁的伴侶接手鑿洞的工作。
巽他啄木鳥入洞安家,生養下一代。在幼雛出洞飛走之前,假如有人把乾枯的大樹砍倒,原本“寄生”於枯樹的小啄木鳥就變成“寄死”了。這便是前述馬來成語的由來。
● 關於大鳥的馬來俗語
有的人積惡成性〖注〗,百般規勸,毫不起作用,好比石頭泡在水裡,永遠不會變軟。馬來諺語則說:“烏鴉即使用薔薇水洗浴,羽毛也不會變白的。”(Burung gagak itu jika dimandikan dengan air mawar sekalipun, tiada akan menjadi putih bulunya)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如果需要夥伴搭檔,也要找對人,才不會自置於險境中。馬來俗語說:“麻雀焉能與犀鳥齊飛?”(Burung pipit sama enggang, mana boleh sama terbang)犀鳥是大鳥,麻雀是小鳥。你只要看過犀鳥一口吃掉小鳥的那種惡態,就會明白麻雀若與犀鳥一起飛翔,絕對不會安全,結果只能是被犀鳥吞噬。
鴟鴞俗稱貓頭鷹,是夜裡起身活動的動物。馬來人認為夜裡鴞鳴如鬼叫,所以稱貓頭鷹為“鬼鳥”(burung hantu)。夜愈深愈暗,貓頭鷹的一雙貓兒眼愈亮。柔佛有些地方,不時可以見到貓頭鷹。半夜隔著玻璃窗看它,它好奇地把頭倒轉來看你,雙眼調整焦距,看清了是你,它就扭曲著滿是白毛的老臉,怪叫一聲,展翅飛去,動作矯健異常!在暗夜中捕食蛇鼠,它確有此能耐。等到白天,晝盲的它就該休息了。真的,白晝的貓頭鷹啥都幹不了。人一旦力竭,平時再能幹,也“無能為也”,馬來語就說這人是“天亮遲起身的貓頭鷹”(Burung hantu kesiangan)。(明日續完)
〖注〗此“性”是習性,不是本性。孟子道“性善”,是指本性。荀子言“性惡”,是指習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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