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爸爸的最后一面我并没有在他身边。我们在半夜说了一番重要的对话,他告诉我他快走的了,我也得到了最滋养我心跳的一句肯定语。我问他“你怕吗?”他说他不怕。他闭着眼睛说……
还记得爸爸癌症末期最后3个星期都在卧床,我们跟Hospis借了一张电动病床放在客厅中央,让他继续有安全感的躺着看电视,但他却嫌弃起墙壁上挂着的所有全家福,要求把照片拿下来,让墙壁留白。一睁开眼,就再也看不见全家人的样子了。
ADVERTISEMENT
他也不想看香港喜剧。每当傍晚播放港续,他都对我发火,说这种无厘头胡闹的剧情浪费时间,还不如看他的美食频道。吃不到,但可以饱足视觉。
还记得他未病危卧床之前,有两次因肺积水引发了呼吸困难。我要求自己要冷静要敏捷,飞奔去医院急诊部。在车上这老头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的对我说:“我想你公公也就是因为这个过世的。”在这么不舒服的一刻,他同理到自己的父亲。也许他因此觉得“就这么样走”也不过如是,无所谓的。我叫他别说话,留一口气好好呼吸。他还是继续交代:“不要惊动其他人,如果爸爸真的这样走了,走了之后,你才通知所有人。”紧接着说:“我要走就走,我谁都不等的。”
我该说这是潇洒吗?为什么可以这么潇洒?他不是开玩笑,他喘不过一口气也要交代这个,是想得多清楚,意志多坚定?对他来说,最后就是过程的其中一部分,没有就没有了。
“我走就走的了,我谁都不等的”。其实也就是我在做什么,做好那件事就好。我是要离开这个世界的人了,我就别无他意的只做这个角色了。要走了就踩油下去不换档的。一睁眼一闭眼还一直看到什么?都不想看了。最好不再多看世间一眼,就比较能在“登机口”待得安心。
即使老爸有这么潇洒的告别念头,但他身边的照顾者,我始终无法只活在当下。对于他会怎么离去,我不自觉的在脑海中排练过无数次。我想我会大声的告诉他,去最亮的地方!我讲话会再大声一点,我相信他的听觉会减弱。我不要煽情,他走的前后不该有哭啼声。我不可随意碰触他,我要念经,我要给他平静的能量(也许是给自己的)。我因为恐惧,会提前彩排好如何做好每一步。死和遗憾,我比较恐惧遗憾。
最后,爸爸的最后一面我并没有在他身边。我们在半夜说了一番重要的对话,他告诉我他快走的了,我也得到了最滋养我心跳的一句肯定语。我问他“你怕吗?”他说他不怕。他闭着眼睛说,已经不看我了。我说,当我有一天要走了,我会记得你说的,我也不会怕。
无论心脏多强大,因为看不到他最后一面,我的遗憾游走在那一刻的画面。我彩排了这么多次,怕了这么久,竟然没有真正上场。他走的时候只有弟弟和前夫在身边。据工人说,当时爸爸呼出了最后一口气,那两个男人似懂非懂,搞不清楚状况,开始在客厅忙起来,一个给他量血压,一个给他量血糖……我突然噗哧一笑,她视角看到的一切,反而绝大部分的疗愈了我的遗憾。
我脑里要的当下,我不该执着。而父亲,要走就走,不等任何人,包括我。他到最后也真的活在当下。他没觉得“我一个人走”,他早已安于他自己一个人。
最后一面,说起来重得让人窒息,但也轻得如一个呼吸,一个当下。
相关文章: May子/“我”舍不得 May子/活在地平线 胡须佬/咖哩面 阿蓟/新山游子的疗愈美食——Kacang Pool(蚕豆肉酱)
ADVERTISEMENT
热门新闻
百格视频
ADVERTISEM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