術後出國的第一個行程,不是旅遊,而是回鄉祭祖。
疫情3年,加上各種因素,經已多年沒踏上中國土地了。以往每年總是要走那麼三兩趟,無論是開會、旅遊或訪友,不亦樂乎。然而,隨著年事漸大,這種隨興的出行概率,想必會越來越少了。中國河山廣闊,三十多年來,想去的、想看的,大部分都已經遂了心願,了無遺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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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棉盛開時節
這次回鄉,感謝女兒全程陪同。她從香港出發,我從吉隆坡啟程,約好在廈門機場大廳會合,沒想到母女倆卻在入境處同時出現,大呼巧合,喜出望外。
首站廈門。3月下旬的廈門,雖說還不到鶯飛草長的關鍵時節,可木棉花先是報春來了,看到木棉樹上一簇簇怒放的花朵,還有掉落一地的殷紅花瓣,舊時記憶突然浮現。記得當年在廈大求學時,看到校園內有些女同學,刻意地將飄落的花瓣,排成一個心形,然後擺出不同的美姿,請人拍照,一臉喜悅的青春笑靨,令人既羨慕、又妒忌。
蔡師母將午餐設在廈大附近的南普陀寺的“蓮花苑”(南普陀寺建於唐朝,由於它處在中國佛教四大名山之一的浙江普陀山之南,故名)。應我的請託,她還代約了當年指導我畢業論文的陳榮嵐教授,中文系黃香山教授,遺憾的是少了一人,她的先生,是我亦師亦友的蔡師仁老師(其父蔡吉堂是弘一法師的好友),在疫情期間不幸染疫去世。隨後他們還提及了多位廈大老師也因此故世,聽後無不感嘆世事之無常。
品嚐知名素菜
南普陀素菜聞名遐邇,本身在此用餐多次,其中有一道是我最愛的芋泥。座中老師指著一道名為“半月沉江”的素菜說故事。他說當年中國作家郭沫若在此品嚐之後,回去還為之詠詩一首呢。2014年“海外女作家”雙年會選在廈大舉行,當時主辦方也特別在此設宴款待代表們。每當一道素菜上桌時,都引起了作家們的嘖嘖讚歎聲。有兩三位作家回國後,還為這一次素宴的典雅名稱,味道、擺飾等大作文章呢!
廈門變化很大,不說18年前曾到過的女兒,就是相隔數年的我,也感覺它已經不復是我印象中的廈門了,既熟悉,又陌生。第一次到廈門是1991年,那年是接受“海外教育學院”35週年院慶之邀。此後每逢學院和廈大逢5和10院慶和校慶時,我們這些海外的校友,都會接到回校參加慶典的邀請函。也在這一年,認識和訪問了居住在鼓浪嶼的中國著著名女詩人舒婷,再見時,卻是在23年後的海外女作家雙年會上,乍見之下,無不感嘆時光的飛逝。
申遺成功的泉州
被譽為“海上絲綢之路”的泉州,已經成功被聯合國科文教組織列入世界遺產名錄,它也是父親的故鄉。
從廈門到泉州,103公里,如今交通極為方便,乘搭動車,車程只需一個鐘頭。遙想1991年第一次回鄉尋根時,道路還不是那麼順暢,搭乘大巴,還得歷時三個多鐘頭,與現在相比,簡直不可同日而語。父親當年購買的祖屋,雖然位於繁忙的大街上,但因為年久失修,曾經在遠洋貨輪當機械維修員的堂弟,聽聞當局將進行城市重建,因而不敢大事修整,其實也沒這個經濟能力。3年過後,當我再次探訪對方時,赫然發現整個市容經已面目一新,他們一家三口,也順利搬進了一棟設計新穎的四層樓公寓中的一個單位。
經已去世超過一甲子的奶奶,墳墓處在泉州城郊一片陰涼茂盛的龍眼園中。
一個風和日麗的早晨,一行四人,在弟媳和侄女的帶領下,撥開草叢,輕易地找到奶奶的長眠之地。墳墓早前已經被清理乾淨(由當地一個單位負責,付費即可)由於防火條例嚴苛,現在已經嚴禁焚燒任何紙質祭品,迢迢數千公里,只能馨香一瓣,跪拜先祖,略盡為人子孫的一點心意。
隔天早上,母女倆又再度僕僕風塵地從泉州趕往南安鄉下,祭拜爺爺。
故鄉變了樣
當車子一進入這一個共有500戶蘇姓集村時,眼前不覺一亮。
之前大部分低矮簡陋的房子,大部分換了新裝,重建成新式整齊的小洋房,原本窟窿處處的小路,都改成了平整、乾淨的洋灰路。令我瞠目的是,一棟棟拔地三四層高的豪宅,一棟比一棟豪華,像是PK似的。我開玩笑對侄兒說,這樣的房子,在香港大概只有李嘉誠住得起。然而,據說這些豪宅大部分都是空無人居,原來屋主都在外地謀生打拼,只有春節回來小住一陣子。以前從事農耕的田地,包括弟媳一家的,大部分出租給了外來的大企業,以科學和現代化的技術,種植蔬菜外銷,然後每年付給地主們一定的租金。
這次還意地外發現,就在爺爺老屋旁邊,出現一棟剛建好不久,設計莊嚴,氣派典雅的祖厝(有別於祠堂),是當地鄉民籌資160萬人民幣而建的,既是鄉民情誼依託的中心,也是蘇姓列祖列宗世代的神位集中處,爺爺的名字也位列其中。著名散文家劉亮程,在一次演講中,在描述自己的故鄉時,有這麼一段話:
“每個人的家鄉都是個人的厚土。這是我們的鄉村文化所構建的溫暖家園,在這個家園中,每個人都知道要回去的那塊厚土,要歸入的那方祖靈,要位列的那冊宗譜,是此生最後的故鄉,在那裡,千百年的祖先已經成為土、成為空氣、成為天空大地。”
說得好!
兩個曾經到一線大城市闖蕩打拼有年的侄兒,年過半百,落葉歸根,回到故鄉,在當地幹起了自己熟練的工作,閒時與友好喝喝茶、聊聊天,過著一派“知足常樂”,水波不揚的恬淡悠然日子。
說實在的,這次的爺爺故鄉行,讓我很難與三十多年前第一次看過的那個破落、髒亂、房屋簡陋畫面連接起來。或許這也是在新聞中常聽到的“鄉村產業振興”的一個明顯側影吧?
注:本文題為〈回鄉偶書〉,乃是借用唐代詩人賀知章的同名詩名,但我們的心情截然不同。南安是爺爺的故鄉,曾經下過南洋(馬來西亞)的爺爺,就不知道當年他回故鄉後是怎樣的一種心情?至於自己,自從第一次尋根後,已經到此多次,看到爺爺的故鄉今時不同往日,且不斷在進步中,我在想:若他泉下有知,應該會感到無比欣慰,因為鄉人再也無需為生活流落他鄉,漂泊海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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