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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 8:00am 04/07/2024

大马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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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马华语02】语言的本地化VS标准化

报道:本刊 叶洢颖 摄影:本报 林明辉

【大马华语01】语言的本地化VS标准化

马来亚大学语言暨语言学学院副教授陈湘琳博士提到,如今更年轻的一代,在日常交谈时可能还参杂很多英语或一些马来语词汇,但已经开始减少使用方言词汇,增加了大量中国大陆的普通话用词。例如“番茄”变成“西红柿”、“马铃薯”变成“土豆”等等。“目前还不算多,但慢慢可以看到这样的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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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常用的“巴刹”在课本里渐渐变成“菜市”时,不禁引发我们思考,如此去,真的是“”的本意吗?“‘标准’难道不是说我们在语法、一般的词汇上标准?为什么标准化要包括去掉我们本地原有的,受马来语或英语或方言影响的词汇呢?”

倘若,马来西亚华语脱离在地化,渐渐趋向标准化,会发生什么事呢?的特色正渐渐丢失中,至于丢掉多少、保留多少?正是陈湘琳此次展开调查的目的。

我们先来看下列数据:

【大马华语01】语言的本地化VS标准化

从表面上看,身处在国际化大都市的吉隆坡客家人能说一口流利“标准”的华语,甚至用词亦会使用中国大陆或台湾的中文词汇,可实际上对于“客家”此方言来说,是否潜藏着一定程度的隐忧?

陈湘琳也有类似的疑问:标准华语在日常生活中的使用,是否意味着马来西亚华语存在空间的挤压?

“从数据来看肯定是,这跟学校政策还有我们的华语课程发展有关。因为华语发展更加强调的是标准化。”

以她和一些受访者的观念而言,他们认为“标准”是好的,但实际上在国外或是社会语言学的学术界,并不把这种语言混合使用看成是“语言的污染”,而视之为一种不同的语言选择,以及一种身分认同的表现。

她说,若中文教师或文字工作者在书写文章,尤其是文学作品时,除非为了塑造人物所需,偶尔使用在地化的词汇,整体文章用词当然要标准,否则如何走出国门,走向国际化?

在地性是必要的

“但是作为语言学的研究者,或者一个少数语言群体——我们是福建人、客家人的后代来看,我觉得在地性是很必要的。”

她认为,我们可以因应不同的场域和不同的情况、对应不同的对象、带着不同的目的,充分使用我们的多重资源。

“我们想要标准就标准,想要在地化就在地化。”

例如,一对祖孙用华语参杂着潮州话交流如何处置脏兮兮的床垫时,祖母不会用“床垫”二字,改用Tinam(即Tilam)表达;“恶心”一词则用“Gili”取代。

这不就是我们的日常用词吗?即使没有字正腔圆,没有百分百正确的中文词汇,祖孙两人沟通依旧无障碍。

“她在运用她有的资源来尝试努力地跟她的孙儿沟通,不觉得这样很好吗?”

反而如果将“Tinam”和“Gili”从对话中抽出,可能无法流畅地沟通。

一句话可穿插4语

还有其中一名乔治市的受访者与她用华语对话时,就穿插了4种语言。

“Liao,我们已经习惯用这种福建话……当外州的人来(槟城),你听到是非常obvious的,你听到,你知道他们不是本地人。比如那些从中国来的华人,就看他们从哪里来;有些说普通话,maybe我们可以明白,有一些我们听了,然后我们就会‘蒙查查’。”

一句短短的对话,就包含华语、福建话、粤语和英语,语言资源足够充沛。可是,令人感到担忧的是,我们在渐渐地失去部分语言资源。

传承语的危机

陈湘琳在过往曾进行一个客家人相关的研究,在某些地区的调查里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

老一辈的客家人,对任何人都会说客家语,然而当他们面对孙辈时却改说华语,否则无法跟孙子沟通。

而中生代的客家人,对子女不说客家语,但在面对孙辈时,反倒说起客家语。原因无他,只因他们后悔了。

“受访者告诉我,他没有跟孩子说客家话,结果孩子不会说,让他后悔了,所以他现在努力地跟孙子说客家话。”

“他们发现这个语言就要失传了,只剩下华语、英语、马来语,没有其他语言了。”

这种亡羊补牢的做法有效吗?

“可能需要再过10年才知道,根据当时的回馈表示不是很有效,但是他努力。”

再看福建话使用者,许多年轻人仍旧说福建话,但仅限于家庭内交流,对比起祖辈、父辈有明显下降。

“如果家庭不会使用,那你在其他地方也不会使用了。”

当一种语言长期在我们的生活中缺席,此后我们就可能失去它,马来西亚华人能掌握至少4种语言的骄傲和优势,也许很快就不复存在。

【大马华语01】语言的本地化VS标准化
陈湘琳博士提到,如今更年轻的一代,在日常交谈时可能还参杂很多英语或一些马来语词汇,但已经开始减少使用方言词汇,增加了大量中国普通话的用词。
马新两国的特色

她引述著名英国学者李嵬(2018,页14)《Traditional multilingualism in regional varieties of Chinese》(传统多元的地方性华语变体)的说法,马来西亚与新加坡的华语可说是马新两国的特色。只是,我们都同样地出现转移的现象,新加坡转向英语,我国则转向华语;无论转向何种语言,都意味着我们从多语言渐渐减少,趋向单一化。

“然后,我们的语言里边多语的体现和影响慢慢消失,变成更加‘标准’。”

她感叹,“标准”本来是好的,可若是这个“标准”以失去原本的传承语,以及在地的语言为代价换来的,则不知是福还是祸?

跨语言实践是一种身分认同

据《西安外国语大学学报》一篇名为〈跨言用研究的理论、实践与启示〉解释,跨语言实践(Translingual Practice)是指多语者或双语者的大脑中存在一个整体语库,能灵活地、有创造性地调取多语者或双语者掌握的所有语言资源与符号资源,更多是运用在课室里。

例如在英文课堂上,学生碰到一些情况不会用英语词汇表达时,可以用本身的母语词汇取而代之。“同样的,当学生听不懂某些词汇时,若老师也熟悉对方的母语,则可用学生熟悉的母语词汇来作进一步的解释。”

“看似翻译,但实际上是Translanguaging。这种教学方式,其实在英文课堂是很受到鼓励的。”

陈湘琳提到,相关的研究已经进行多年,鼓励老师和学生在上一门非惯用语言的课程时,可以使用另一种语言,如此一来,双语者就可以有创造性地调取、掌握所有的语言资源。

更充沛表达所思所想

“所以我会很多语言,这些语言就会变成我的语言资源,让我能够更充沛地表达我的所思所想。”她笑着举例,若她只是使用华语的话,遭遇到某些情境时,很难找到合适的词汇来表达“逼仄”(Pek Cek)之情。“我可能觉得华语好像不足以表达那个情境,那我可能就用方言了。这表示说你有更多的语言资源来让你表达。”

因此,他们会视之为好处,而非破坏。所以老师和学生是被允许这么做,可是多数是在国外的英语课室,中文的课室如何就不得而知。

她说,他们的研究是在探讨马来西亚华语这样的语言使用方式,即是传承语的代表,也能够代表区域的身分认同。

“当我用这样的华语来表达我们自己的时候,实际上我们表达的是我们背后的多资源,是一个很形象、很丰富的语言表达方式。”

所以他们对此给予正面的评价。当然,她也强调在正式场合或到其他以华语为主流语言的地方,使用标准的华语仍是非常有必要的,但是在某些场合如大马华人聚集私底下交流时,一定要字正腔圆吗?

“你不是全程用(马来西亚华语),但是在某些情况,它是我们的身分代表,亦是我们方言承传的表现。”

她提到,在全球华语的世界中,主流或非主流、精英或非精英之间的划分仿佛清晰明了,但是“非精英”的我们是不是也有可以发声的机会呢?

多语社会的反映

“是不是我们也可以说,其实我们这样,也有我们的必要性?”

她认为,跨语言实践在马来西亚是一种多语的反映,反映的是多语的社会。“反映的是包容、融合,反映的是我们的多重身分。我们是马来西亚人,是华人,但是我可能也是福建人或客家人。这些身分都可以在我的语言里面体现出来。”

“我觉得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情况,而不是只有一个身分。”

“标准”的华语和马来西亚华语本也不是非此即彼,二选一的问题,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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