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宏勳/第111位暗戀對象死掉以前

一個安靜的清晨有人告知我
自己第111個，又一個
暗戀對象的死亡
手握杯柄，我並未鬆開
那些執拗的想像：
數匹猛衝直撞的鋼鐵巨獸——
一隻馬路中間彳亍的蝸牛
或一隻小孩，一隻人（它們匍匐，
四肢觸地）或一位西伯利亞虎
在這極度窒息的假設裡
每一個傳入你耳中的呼喊
束成一條條你來不及接住的繩子
以至於你不得不搞混指涉的對象
及量詞的運用

轉瞬，你們便陷入永恆
爆米花，冷氣，暗
你們依序坐下
播放彼此的走馬燈
有人掉淚，有人翹腳
有人誤食後排
落下來的金色鬃毛
你們化成彼此的模樣
重新經歷每一場經濟危機
同時活過每一隻
第一次伸手觸碰的螞蟻
你們夢見，最後一隻同類躺下的前一夜
彼此入睡的模樣

檢拾最後一片寧靜含在口中，遞給
你。一行卡在牙縫
久久無法挑走的詩句
犯罪現場般，你那瘮人的句型
屍首分離，意象鬆散
生硬地鑲在我無限延申的餘生之長廊
你在走廊的另一頭，靠窗
黃線為梯，你又一次巧妙地邁向
——自身的呼吸之終結
一場悲慘的意外他們如此說
即使我已經重來數十數百遍
每一次，你的預告書
都曡得像山那般高

今天早上
離家不遠的公園
一片翠綠的樹葉上
一隻蝸牛在爬
你走到馬路正中間前
小鳥睡過早八第一堂課
露水躺在枝丫上賴床
太陽正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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