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說,會做飯的男人更具魅力。這是真的嗎?我不知道。自小看著父親在廚房裡煲湯做飯,這是我家司空見慣的日常。母親也不是不會下廚,煎魚、炒菜、煲湯難不倒她,還有幾道拿手好菜如“豆油肉”和蔥油豆乾等。然而長大後我才曉得,在我小學時相繼離世的外公外婆原來是峇峇孃惹,外婆擅長烹煮多種美食佳餚,可惜母親並未繼承外婆的手藝,惟獨大姨接過外婆的精湛廚藝,煮得一手好菜。最讓我念念不忘的是市面上已少之又少的娘惹椰香叻沙,還有魚肚咖哩、福建面、咖哩面等。遺憾的是,過去總想向大姨學幾招,卻因一拖再拖,如今她已不在人世,那些心心念唸的味道只能深藏在味蕾的記憶裡。
對於母親烹煮家常便飯的畫面,我早已記憶模糊,留下最深刻的印象是她在火炭爐前熬煎中藥,不時用扇子扇動爐火的背影。那口傳統老式的砂鍋,手柄和壺嘴幾乎等長,鍋體淺褐黃色,下半部和底部已然燒黑,斑駁的痕跡彷彿散發一種沉靜典雅的養生氣息。每當中藥從壺嘴倒出來,一股濃烈的甘苦氣味瀰漫著空氣,尚未送進嘴裡就感受到了“健康”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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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留在我記憶中的吉光片羽,皆是母親專為我準備的“補品”。除了中藥,她偶爾還會煮一小碗豬肝,雖年少時不確定豬肝是否真能起到補血作用,但還是二話不說地吃了。印象中,豬肝和“湯”並不腥,即便不喜歡內臟,久久一次也可以入口。
母親離世多年來,我再也沒有吃過“豬肝湯”了。奇怪的是,平日連豬肉都沒怎麼吃的我,若在麵食中看到一兩片豬肝,竟對它有種難以言喻的情意結,蘸上小辣椒生抽就往嘴裡送。這味道自是有別於母親煮的豬肝,心心念唸了好幾年後,終於鼓起勇氣試著復刻母親的“豬肝湯”。我是真的需要一點勇氣,鮮少碰肉的我需要克服生肉的腥味。走了兩個菜市場,詢問了四家肉販,好不容易買到豬肝。一些攤販將完整的豬肝預留給小販,我這個只要一小片的難免吃閉門羹。從未買過豬肝的我這才發現,原來2令吉就能買到約三四百克的豬肝,對我來說實在太多。
其實我根本不知道該如何下手,只能一如既往地打電話向父親求教。我一直以為,母親是“燉”豬肝,結果經父親一說才得知,豬肝煮得越久就會越硬,變得又幹又柴,原來母親只是將豬肝放入沸水中焯一下,拿捏好時間就取出,根本不用燉也不用燜。
聽起來挺簡單的工序,來到我這兒變得難度很高。首先,要將豬肝切薄片。那血淋淋的豬肝從我手上滑落至砧板,我一手按著它一手切出一小塊以方便切片,手上沾滿血水,陣陣血腥味撲鼻而來,最後充其量只是切片並未切薄。看著眼前剩餘的一大塊豬肝,有種食之“可怕”棄之可惜,不知如何是好的無奈。
飄散的氣味喚起記憶
先不管剩餘的豬肝,我在鍋中放入一些水,待水沸騰後,按父親的“教程”撒入些許鹽,並將寥寥可數的切好的豬肝丟進鍋裡,等它完全變成灰褐色才取出。小碗裡那一口就能喝完的“湯”比我想像中清澈,我加入一點生抽,讓湯汁的顏色更接近母親的版本。趁熱吃一口,那熟悉的氣味在空中飄散,多少記憶,多少故往,繚繞著一碗豬肝,但就是不如母親當年烹製的味道。
抱歉的是,我沒有吃完那屈指可數的豬肝片,甚至覺得以後我都不會再煮了,因為實在無法忍受那股血腥味。想到這一點,突然一陣心疼,想起當年母親為我準備這道“滋補佳餚”時,是否也經歷我所經歷的?忍受我所無法忍受的?
那是一碗飽含著沉默的關愛。那些復刻不了的滋味,也只能讓它沉澱於記憶深處,或許這也是一種心靈的告慰,足以抵禦時間、空間的變化,成為回憶裡依附於昔日過往的獨有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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