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 9:01am 30/07/2024

芊函/小说的远方，是现实

作者：芊函

我在地铁车厢来来回回读着不同人的故事，我以为身边与我擦肩或碰撞的火花都是故事笔下的人物——错愕之际，我才发现自己错过了目的地。陈嘉炜的小说《寻找鬼佬黎》的确有种魔性，让翻阅纸质的手失去主控权，眼神嵌入字里行间，让无意被手机触碰的发丝在我头顶站成屹立已久的天线。我好像接收了什么讯号，又仿佛被某种未知力量给剖析日常的惫感。

我放弃不迟到的梦想，以迟到为光荣之举，增厚日历的时辰，幻想自己其实是笔下的主人翁，也许是那位绘着脸谱的平小姐，或是那名叠着乐高屋的19岁少年乐轩。我陷入不知名的情绪，说泪就泪的演技刷新我对自我的认知，原来我的剧本早已超出现实可负重的程度，倾泻一地那早已遗失很久的远方。远方，我顿时无解。我仿佛自己得了选择性失忆症，脑海只剩下陈嘉炜小说里的情节，就像他的名字带着一把火，把过去烧得面目全非。

我推开两点一线的门，竟发现《寻找鬼佬黎》成了无字天书。我拾起那些文字，却都成了乱码。我在时间之河里垂钓那些零碎记忆，但始终无法拼凑原章。我放下手中的书，捏一捏酸涩的目光，在地铁车厢站成了一尊雕像。不知又错过了多少站，直至我被周遭的男男女女撞得不男不女时，我才意识到自己的形态如液体一般，裹着大千鱼身，在这令人窒息的甬道里，等待上桌的可能。

《寻找鬼佬黎》便是一桌满汉全席，既有星洲本土之特色，又有地方风味之精华，再以长寿剧的潜移默化串起一部部短篇小说。我时常有种置身其中的错觉，甚至不禁开始观察地铁车厢里的路人——如有雷同，是否真的纯属巧合？我更偏向大家的剧本都是大同小异，因为这是集体潜意识造就的世界。我曾想自己可以成为特立独行的猪小姐，可最终都难逃命运之手的禁锢。

蓦地，有位身着兵服的大男孩走了进来，正巧在我身旁站成了柳树，视线定格在《寻找鬼佬黎》的身上。我口罩下的嘴角莫测，指腹自然地揉搓书页，顷刻之间就闯进失去妻女的军官的精神世界。我与他的眼神在那一页页里相互折射，形成一种无声无息的时空错置。他是否也深感错愕？我多么希望自己能够撑起浓密的长睫毛于他的脸庞轻轻撩拨，只是命运不曾将我与他的缘分写在剧本里，所以我的日子只剩下他的错过。

门要开了，他要走了。他并无意犹未尽，就只是深深地撞进我的眸中——他把我装进双目，任我仰着45度的无言，在门要关上之前，头也不回地离开我的世界。我闭上《寻找鬼佬黎》的咒语，赫然明白陈嘉炜的目的。我自以为是地笑了。原来当我读了一篇故事，就认识了一个人；当我以为自己只认识一人时，却已融入了一个社区；当我意识到自己身处社区时，我竟发现每个人都是一个人。陈嘉炜偷偷写了一个世界，在我的心底埋下一颗种子。我以为自己早已没了心，却让大树的轮回在一颗种子发芽之际，悄然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