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早冬的時候到臺北故宮博物院走進郭熙的早春。
故宮博物館近百年前“分家”,1925年10月10日北京故宮博物館在紫禁城遺址成立,後來部分文物輾轉到了臺灣由臺北故宮博物館收藏,從此隔岸遙望。幾年前在北京留學時,我去過幾次北京故宮,印象中沒機會觀看文物,光是看建築就能走上整整一天,勉強再花一些力氣看看特展就得離開了,腿腳走得痠麻,連景山公園也沒力氣登上。臺北故宮相較之下小巧許多,自然是無需花費力氣欣賞建築,可以專注欣賞文物,但其文物之多,也是花上一天時間也看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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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末隨臺師大國際處蔡佳蒨老師到臺北故宮,主要目的是為了賞畫。我對中國書畫了解不多,只在北師大上過張春燕老師中西文化比較課和馬世華老師書畫課時認識了一些基礎的構圖審美和筆墨技法,說是去賞畫,更多是去湊湊熱鬧罷了。
進入臺北故宮前,旁邊的至善園也值得遊覽,至善園以王羲之八大勝景:蘭亭、籠鵝、曲水流觴、松風閣、水榭、碧橋西、洗筆池和招鶴聽鶯為設計格局。正好上學期在課上給學生講了《蘭亭集序》,“此地有崇山峻嶺,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帶左右,引以為流觴曲水,列坐其次。雖無絲竹管絃之盛,一觴一詠,亦足以暢敘幽情。”如今至善園重現,可謂身歷其境,奇妙非常。
臺北故宮雖小巧,展區卻十分豐富,僅僅參觀玉器、銅器便已耗時大半,再進入書畫展已經沒有太多時間細細欣賞。我跟著電子導覽前進,其實並不愜意。現場人太多喧鬧嘈雜,隨行導覽人員不熟悉操作,電子導覽胡亂播放錄音。我隨著混亂的錄音從商乳丁紋羊首罍跑到紅山文化玉豬龍再跑到清代翠玉扳指又跑到民國碧玉屏風,還得擠到櫥窗前,或踮起腳尖,十分狼狽。
爾後我便放棄電子導覽,隨意在書畫展區瀏覽。到書法區看三體石經拓本,想起曾經在文字學課上給學生介紹,不免又多看兩眼。到繪畫區看文徵明、劉松年、王蒙,看仇英〈漢宮春曉〉的動畫圖,最後走進郭熙的〈早春圖〉。
體驗“穿越”的樂趣
說“走進”〈早春圖〉,是確確實實“走”了進去,只要站在〈早春圖〉的數位影像前,平舉雙手就能進入畫中的世界。臺北故宮以3D模型還原〈早春圖〉的動畫場景,利用VR科技讓人們可以不接觸任何裝置,只要在指定範圍內做動作,就能與模型實現體感互動。
這種科技體驗最受歡迎,耐心等待片刻,我也體驗了一回“穿越”進入畫中世界的樂趣。進入〈早春圖〉指定動作是平舉雙手,像鳥揮動翅膀一樣飛進畫中,可以到水邊找正在撐船的船伕,轉個彎追上婦人與奔跑的小狗,在山路上尋找正在上山的行人,猛然向上來到山頂,遠處赫然飛來一隻大鳥,一聲長鳴聲劃破寂靜山林裡的早春。飛行過程中如鳥兒一般自由從俯視、仰視、平視不同方向,深入其境體驗畫中 “高遠”“深遠”和“平遠”的3種透視角度。
從畫中回到現實,時間也差不多了。我還想著去看看故宮明星“酸菜白肉鍋”:毛公鼎、翠玉白菜和肉形石,可惜翠玉白菜和肉形石竟“出差”去了,心中難免嘀咕這一趟有些白費。這也算白費嗎?都穿越進了〈早春圖〉,也不能說白費了吧。
中國畫和西洋畫在構圖上除了透視角度不同以外,最大的不同在於“留白”。中國畫氣韻生動之處在畫中留白所產生的靈動與流動,形成其獨特的意境。〈早春圖〉中空間是一種留白;北京故宮和臺北故宮彼此在文物與建築上的空白是一種留白;我在北京故宮只逛建築來不及看文物是一種留白;我在臺北故宮不夠豐盛的收穫也是一種留白。不同程度、不同部分的留白,建構出不同的空間,其氣韻與意境也大相徑庭。
人生往往無法填滿,適當在某些場景中留白,才能讓氣韻有足夠的空間流動。
早冬的臺北,我在兩個故宮之間的留白流動,走進了〈早春圖〉之餘又給新的經驗留白,預留空間等待下一次的氣韻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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