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頭頭／《詩》他們寫詩的日與夜

許鞍華的香港凝視，總有一道目光，投向她念茲在茲的文學：張愛玲、蕭紅，以及文學作品改編，每隔一段時日，一再復返，文學彷彿是——走遠了也不會忘記的來處。

這或也是《詩》誕生的時機，七十來歲，著作等身，還有什麼最想述說的，大概就是文學——撿起詩曾給過的溫度，早於電影創作的，那些庇護與啟迪。《詩》的英文名稱取自片中詩人黃燦然的組詩《Elegies》，看似取意哀歌／輓歌，但或更像寫給香港的情書——在“我城”，照看詩人字句織入的景域，市井的、嘆息的、哀婉的，甚或抵死嘲弄的，每一個尾音落下，築造這座城市的愛與日常。

影像如何轉譯詩？電影導演給出樸素隨筆般的調度，詩不盡然都晦澀抽象。生活大小事，無分粗鄙優雅，都是詩，比如淮遠詼諧且認真，先拔鼻毛還是先打曱甴？而深遠悲切的情懷，簡單幾句也足夠哀慟——“你站在九龍看不見香港／五十三年後我站在香港／看不見香港”（淮遠《天堂無霧——悼戴天》）。

《詩》以幾個段落拼組詩人與生活、詩觀與時代。第一段是香港前輩詩人群像——淮遠、飲江、鄧阿藍、馬若，詩人口中的也斯，以及西西生前的碎片（《在島嶼寫作》系列中的西西和也斯，或可作為此段的延伸閱讀），接續影片主體、篇幅最多的異地香港詩人——自嘲“經濟流亡”至深圳洞背村的黃燦然，以及在臺北身兼多職的廖偉棠，再以近景觀望新生代詩人黃潤宇。從前輩詩人的紛呈詩觀到年輕詩人的眼淚，許鞍華讓觀眾領略，詩可抒懷、寫景，詩還連結社會、和萬物通電，詩人們貧困節儉、勞碌奔波，但依然還要寫詩——何以堅持？片尾導演自述裡給了答案，詩拯救了她。

更多文章： 

費比安／《五月雪》紅色的雪 
陳頭頭／《My Small Land》無家可歸的幽靈少女
陳偉光／《五月雪》撬動電檢的尺度 
費比安／《走走停停》走出繁花，胡歌的鬆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