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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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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艺春秋

发布: 9:01am 06/08/2024

散文

希望

陈翠薏

生命思考

求救与自救

凤梨教堂

绀青色

陳翠薏/生命

作者:陈翠薏


14年前,在那有鳳梨教堂的大學宿舍夢到我控制後背肌肉,翅膀展延開來,側身調整自己往下飛翔,用身體的重量或右或左隨著風精準控制軌道,感受風承載羽毛。我想飛去看海。奇怪,沙竟是深藍色,跟我記憶中的海邊不一樣。因震撼而逼自己記下這畫面。停靠在沙灘的小漁船也是淺藍色,我笑起來,怎麼同色系。陽光輕輕包裹紺青色沙,藍沙透著柔和金色光暈,我在空中俯瞰,一閃而過的畫面讓我感動得想哭。凝視漁船的同時,我已坐在船上。

身在這世界,無時無刻不害怕,總是受到驚嚇,不知道怎麼面對那些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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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在一個水中能呼吸的星球,在屋後的海,如此捲曲躲在黑暗的水許久許久,遠離人。在黑暗溫暖的海,我覺得安心而能哭泣,全然的寂靜擁抱我。無重力漂浮,但確實被水擁抱,不需面對任何一個人。直到現在,我都只敢去有海的遠方。只要有海,我就知道自己不至於會乾枯死亡,像是一種對靈魂的許諾,像是來這一趟的安心保證。

在那有鳳梨教堂城市的小屋子,我有段時間不敢踏出家門,用了一個小時打理好自己,深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要開門,但我還是敗下來,接著對自己的極大失望與憤怒而哭得停不下來,覺得怎麼會這麼沒用。但是那時對那城市的人禮貌之下會突然顯現的惡意與不耐煩嚇到。(但還是對這地方能夠凝聚各種書、信仰、智者著迷,隨時都能以很低的代價換取自己想學的一切知識。我也不清楚自己那時怎麼那麼怯懦,可是獨自一人夜晚走在印度黑暗的小路,背後響起男人騎摩托車鳴車笛,我也不那麼害怕,凶神惡煞準備撕碎對方的眼望著前方。獨自在浴室生小孩,也不那麼害怕,即便身體承受極大疼痛。可是不擅長時時帶著防衛與不信任的心面對禮貌之下冷不防的尖銳驕傲刻薄)

不知道有誰在投身這裡以前,也是望著這湛藍色的海出神,再望向人的疼痛,因著不捨人的疼痛而來。以為自己憑著所知的真理就真能陪伴誰,以為真實的力量強大,結果可笑不堪一擊。對黑暗無知。5歲時的自己半夜捧頭,寂寞坐在樓梯間,不知怎麼辦,渴望回到黑暗溫暖的寂無之中,覺得再忍受下去也見不到能改變什麼。四姐說半夜看著小朋友進門,她看著這小女孩以憂鬱和關懷的臉幫每一個姐姐蓋被,懷疑是阿嬤附身,嚇得趕快裝睡。回想當孩子沒有文字和工具的不知所措,還有面對大人以為小孩無知而隨意戲弄所忍下的憤怒,真的很討厭當小孩,如今有許多路徑可以向內在世界問取見解。

最近的陽光好大好大,可以感覺到有什麼決定性的不一樣了。4歲女兒那天在海邊看著吐在沙灘上的垃圾,如此憤怒,她抓起樹枝假裝施法幫忙海中的龍一起清理,然後跟龍許諾自己不會再亂買玩具。她覺得海中的龍因為清理過多垃圾而沉重得奄奄一息,於是再也無法按時下雨,時而失控,龍沒力量了。在世界的人會不會因著無法理解自己的價值,於是向外討愛,逃避認識真實的自己,逃避看見自己的黑暗與脆弱,因而用了更多的物質填補空洞,人的眼不再純粹發光,看不見值得感激的事。每個人都想被看見自己的獨特,卻忘了望進自己的脆弱與黑暗,如此想要被肯定,是不是勢必引起貪婪?我也是那貪婪,想被人看見與承認我價值的人。

漸漸因為失去專注力與凝視之眼而被覆卷在海浪之下,視線不再清晰,內在的聲音因為不再透過書寫調音也已走調得聽不清,也已無法發自內心感激與愛眼前的人們,再次奄奄一息。每一次在這種窒息的黑暗溺水之時,覺得不可能再信任自己了,我也不可能對這世界再有一滴的愛了。上一次有這種感受是讓好友短暫在我家借宿,但對方狀況不佳,完全依賴在我們身上,一直黑暗絕望的模樣,而我初懷孕,照顧對方已超過自己能力之時,請求已找到租屋處的她儘早照顧自己,也拜託對方男友好好照顧她,但最後卻是在我流產後才慢條斯理搬離,但她焦點依然是她自己承受的黑暗,看不見我的厄運。那刻覺得自己很可笑,覺得這世界真的可以去死。自己沒智慧的愛懲罰了自己。怎麼如此愚蠢。把死去的小孩埋在雞蛋花樹下,當樹上開了滿滿盛開的花,心中只有刺痛和討厭自己的濃烈憤怒情緒。那股憤怒與仇恨也指向我曾經愛的好友與這世界。如果選擇再也不愛了,我也就安全了吧?不再付出,我就不致像這樣有機會仇恨自己的愚蠢。不是身經百戰就有機會再站起來相信的吧,有時也會像這樣只有不停流淚而有的仇恨內在之眼。但也會因此再也看不見細膩微小的善意,怎麼辦?也會因此再也不會看著海上,在自己頭上飛過,在陽光照耀下羽毛閃閃發光的老鷹,心中升起的感激。我會不會因此就忘記自己也還是被很多善意與愛守護的人?即便眼前的人們有私慾,但還是有那麼多一閃而過的善意保護我度過這生命的吧。但很多時候黑暗的時候,也會覺得前來的人想以善意換取我能給予的溫暖與凝視。我本來以為自己是想以真實幫人洗滌混沌不清的黑暗,讓人看得見真實的自己,聽得見自己的聲音,因此能放下混濁,輕盈地前往該去的方向,我如此確信自己做得到。但久無磨利自己的內在感知,一切都走音了,也因為黑暗侵蝕而一切走調、黯淡、自卑、悲傷、不信任自己,只能掩蓋眼睛的自己。

望著還在這世界活著的自己,知道自己即便時時感到無力與悲傷,無法信任自己與世界,但還是自己看得見可以感激的事。這世界還是有好多我想學的事,那些知識閃閃發亮,每一次能掌握與遊刃其中都覺得很快樂。像是學怎麼精準呼吸可以怎麼影響肌肉,怎麼影響人的意識,怎麼深化捕抓形象之中的真實的直覺。人的微表情怎麼影響了人的樣貌,這樣思考模式的人會有怎麼樣固定的情緒反應,這樣的人怎麼思考世界與自己。但其實許多知識都只有簡單道理,像是如何更深理解自己、理解自己的情緒模式、怎麼讓愛與感激流動、怎麼看見神聖秩序與信任生命源頭、怎麼知道萬物的對立面而知曉顯性與隱性之間的合一、怎麼深化專注力而得以不讓慣性意識與習性掌控、怎麼讓自己的內在更有力量而深知自己有改變的力量。最後就只是腳踏實地專注生活,知道自己虧欠這世界的海與風與陽光,知道自己有一天會感激自己曾經有愛過眼前的人和世界,有張開過眼睛凝視眼前的疼痛黑暗與美麗,知道自己有好好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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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 9:02am 28/03/2025
梁馨元/山鬼

那些斗胆用身体在高速公路上行走的人,他一定是遇到了哪些麻烦,但我们多数把他们当成麻烦。时速120公里,突然眼前一大障碍物,方向盘左右闪避,干一大清早遇上这麻烦事。

马路就像保龄球球道,有车经过,它便兀自移动,但它从不移动。尽管如此,它总赠予我们许多意想不到的礼物——时而一粒滚动的头盔,时而一具扁烂的动物尸体、一个想死的女人。她怀着孩子,开着白色本田City,就在我每天开车回家的路上割颈自杀。

马路是一条悲伤的马路,所以我才会在那个早上遇见蜥蜴人。

拖拉着骨一般的身体,蜥蜴人出现在16区高速公路上。破洞的深褐色衣服与肤色相衬,脸颊瘦出了窟窿,头发披覆至背——如山鬼,也似野人。天还明晃晃,他是该死在这城市,还是生还自哪座深山?在这汹涌的马路,我往前,他也往前。他就用枝干般的身体穿过车龙,没人来得及鸣笛。

穿过他的瞬间,我清楚看见他的嘴巴。他在说很长很长的话,像必须念三天三夜的咒语。所以在那瞬间,我想他是疯子,才会赤脚走在公路上。

有时街道是虚幻的,而且夜晚比白天来得危险。只是整座城市的夜晚越来越暗了,工人在马路旁维修,但灯照不到他。

在那些阴暗处,我曾经见过夜晚的狸花。

熟悉的办公室楼下,狸花是一个陌生化的词语。办公室坐落于一个充满人烟的小区,对面是住宅,偶尔有猫走过。每天早晨上班遇见狸花,他都背着一个沉甸甸,破了几个小洞的黑色布袋。狸花的头发依旧像一篇语法全错的、语句不通的文章——乌漆麻黑的一整片,遮住了一半的脸,但脸的肤色也晒得几乎和头发一样的色度。于是在那全然浑浊的黑之中,狸花面目模糊,徒留一双眼白特别明亮的眼睛。

第一次遇见狸花,他只是很缓慢地从人家门前走过。那种慢,是生命还有很长但不知道接下来可以干嘛的慢;也像是管他的生命,今天要死也无妨。

几乎每天上班,狸花都会从相同地方,带着一样的躯干与行囊走来——没有遇到的话,永远是我不够准时。所以我才说他是狸花,猫一样的定点来到与离去,为这个地盘留下自己的气味。

而上班快半年,在这办公室小区混熟以后,我逐渐认识了三条街道的浪猫。很常午餐时间遇到其中的谁,都会蹲下来跟它们说话,但它们多数时候慵懒地摊睡在水泥地上。午后炽热,水泥地还留有些光影,浪猫会躺在影子之中。

当然,不是每一只浪浪都会对人的语言有所回应。它看到你,闻到你,听懂你,只是懒得回应。

有时我觉得它们其中一只,是变成人的狸花。满身的虱子、沙尘、汗、肤油、污垢凝成风霜,狸花走路不说话。

还可以与人对话的人,都把自己留给了他人。那些已经无法与人对话的,都把话留给了自己。

第一次只身走上流浪汉收容中心那天,其实心里有点怕。那怕,比在高速公路上看到蜥蜴人的那个瞬间来得低沉与绵长;但作为一名记者,尽管刚入行,我觉得怕比受伤更羞耻。

半山芭龙蛇混杂。下过雨的街道,像极了一条湿滑的鲶鱼,光溜溜、长条状的身子;偶有车灯打过,就像鱼在深海发光。

我去半山芭找的是一名姓梁的牧师,他说他在菜市尾端等我,楼上便是他的收容中心。他照顾无家者已经20年,我们通过两次电话,电话那头的声音粗旷、市井、接地气,没有电视里牧师故作温柔的儒雅,反倒像半山芭哪个水果摊的龙头。直到见面那刻才发现,梁牧师比想像中还要矮小,像只马一样往下垂的脸上,有两条粗黑的眉毛。重点是,原来牧师不一定总是穿着黑色大袍。

教会的好心人捐出店面,梁牧师便负责打理。有床位,有饭盒与瓦片,早上醒来能到外头溜达,午餐时间一到又折返领饭,像极了一群放养的街猫。但他带我走上楼的那刻,推开门,也有百无聊赖的老人一动不动躺在床上。他看着你看他,此刻注视都变成讨价还价之物——我问梁牧师:“这样(闯)进来真的没关系吗?”他说:“有我在,不要紧。”

三楼白天不开灯。他用钥匙打开门锁,生锈铁门发出一阵咿呀——众人随即引头探看。在店铺的尽头,一束光温和地照进,梁牧师说那是他们放风的露台,刚吵过架的谁就在那头冷静。将领一般,他带着我巡视这20个床位——每人安排一样的橱柜、杯具、洗漱用品……谁彻夜未归,谁病死老死痛死白板上的床位名字便一把擦拭。汰换家常,那些名字都臣服于他,接受这规训,这监管与条例,才得以绑定一个床位。他是统治者,也是父亲,每个拜三的团契活动会陪他们唱歌。

但我总觉得,真正的将领之才不能有太多的爱,因为他们还要上战场。

偶尔会有政府官员沿着那条潮湿,堆满干货的梯道上来,有时梁牧师在,有时并不。他们说这里没有执照,收留无家可归者是非法行为。以安全隐患为由,一个店铺不能是家。

因而,没有家的人,都应该由政府监管。

许多穿着制服的执法人员带着捕猎器,从卡车一跃而下。野猫自午睡中惊醒,卡车的引擎由远而近,穿过水泥与沟渠,轰隆轰隆,像一场惊雷暴雨正从远处缓缓逼近。没有家的人,都应该由政府监管——于是他们的武器,如巨大的扫把,把街道的左边至右边,前面至后面,一时半刻之内统统清扫干净。

“以安全隐患为由,他们必须被隔离”。仿佛一辆开往神秘岛屿的愚人船,把麻风病患者都驱赶至无人之处。因而,疯子有疯子的归宿,当他们聚集在一起,便形成了一个排他的部落。资本主义也汇聚成城市与高塔,在那俯瞰人世的高塔之下,相似的人依然会不由自主地相遇、聚合,并自以为安全。因此第一次在公路上遇到蜥蜴人,以及在办公室楼下遇见狸花,他们异化的服饰、行为,俨然我眼前一片白茫茫的刺点。强烈的害怕像一支发射的火箭来得极快,但也忽地消失于无垠之中。

细想之下,我畏惧的其实是那山鬼的形象,那我打从有了认知开始,便不曾光天化日下见过的留至腰际、打结交错的蓬头;以及像刷上黑油一般油亮的垢面。我甚至来不及去想,他们此时此刻的存在,并不是一个答案,而是一个问题;他们面临着问题,且不是拿着扫把到街上清扫就能解决。

一只老鼠被车碾过,尸体三天三夜都无人清理。它成了街道的隐喻。它要不是被马路吞去,也许就是被蜥蜴人或狸花吃了。

收过几次罚单,暂停营业复又亮灯开灶。教会阿姨来煮大锅饭,喂养散居在半山芭附近街道的流浪者,那锅大得能把一个孩子煮熟。在大锅米饭煮熟的绵长时光中,梁牧师与执法人员也拉开了冗战——他们拉锯、僵持,最终双方都停留在原地。

“没有执照,不能营业。”

“我们没有营业,只是收留无家可归者。”

“他们应该去政府的收容中心。”

不是每个人都适合有屋瓦,我想蜥蜴人与狸花也是。

在高速公路遇到蜥蜴人那天,他似乎已经历了一场漫长的逃亡,仿佛被炽热的太阳追赶,穿过一大片野林与蒺藜,再跟着月亮的方向走,才狼狈地逃来这座钢骨森林。他到底有想去的地方吗?被逮捕到公立收容中心的流浪汉,他们仍会想方设法逃出来,再重新过上天地为家的日子。里面没有自由,里面的空气很闷热,梁牧师说——他们宁愿睡街上。

街道是虚幻的。在街道形成之前,众人席地而坐;只是当人为泥地铺上石砖与水泥,人们便只能在街道上走。他们说,只有山里来的人才会当街坐着;只有疯子才会睡街上。

狸花是疯子吗?后来我才发现他不是。在熙熙攘攘的小食中心旁,街坊邻里立起了个大红色的拿督公龛,香火断断续续,初一十五会供奉发糕苹果。午餐时间,我都会从公司经过这条小路,走到后边的南洋咖啡店去。拿督公龛旁的树荫下搭起了个木棚子,时而停了几辆摩托,华人阿伯并肩坐着消耗时光。一只脚翘起来,一只肮脏的人字拖便掉落沙地;万宝路香烟袅袅,有一天我便见着狸花以相同的姿势坐在他们之间。

狸花正在与人说话。这一次我忍不住多瞅他两眼,瞅他黑色布袋里边装了些什么。瞅他蓬乱头发后的脸,瞅他那双特别明亮的眼睛。忽然,他看着我看他,那眼神间虽没有鄙意,也没有恶意,但不下两秒,我还是像个孬种一样假装把眼神飘往树上的翠鸟,假装什么也没有看过。

像看鬼一样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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