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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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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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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 7:12pm 08/08/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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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公的路/金睿瑜(峇六拜)

作者:金睿瑜(峇六拜)

老家最近出現不少出土文物,埋藏多年的寶藏,終於等到識貨的後人。婆婆的沙龍照重見天日,摸到的質感,我和表妹紛紛直呼:“很有那個年代的感覺!”

整理照片時,我意外找到了一張公公20歲的獨照。那是一張黑白相片,膚色黝黑的公公身穿白襯衫,打了領帶,露出潔白的牙齒,黑白兩色相襯,保留了公公華印混血兒的韻味。相片堆裡還夾雜了一張公公60歲的彩色獨照。照片裡的他仍著白襯衫領帶,但是年輕的銳氣早已褪去,換上一張和藹老人的面譜,朝鏡頭淺淺一笑。咔嚓!我想公公亦不曾預料,這張相片竟然成為自己的遺照,高高地掛在老家的牆壁。我把青年版與老年版的公公獨照並列,彷彿走過了他的來時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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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往與友人出行,其中一位友人偶爾悄悄地在背後調侃“走路不看路”的路人,“他以為這裡是他阿公的路咩?”我總會被友人的幽默逗笑。一段時間,“阿公的路”不知不覺成為我的口頭禪,諷刺的是,我並不清楚自己的公公究竟走過什麼路?

去年與家人到馬六甲遊玩,紅屋對面的一座橋吸引了我的目光。橋頭設有路牌,我踮腳一看,不得了,我居然站在阿公的路!這橋的命名者大概不知道“Tan Kim Seng”也是公公的馬來文名。恍惚裡,我投影橋身,把“Jambatan Tan Kim Seng”當成自家的橋,從人行道走下柏油路,直到騎腳踏車路過的旅客破口大喊:“小姐,這裡是你阿公的路啊?”我如夢初醒,識相地走上人行道。

公公在我未滿3歲便心藏病發猝死。若按常理,我應該不會知道他的馬來文名。年幼時,我是家裡的小郵差。那時,我與婆婆、舅舅、阿姨與同住一屋簷,郵差把他們的信件投入郵箱,郵箱裡摻雜了許多姓名。自從我學會分辨字母,家人便委任我按收信人姓名分類信件。某日,我收到了一封寄給“Tan Kim Seng”的。我猜想,郵差是不是送錯人家。問了在廚房炒菜的媽媽,才知道收信人是公公。

公公不在了,我要怎麼把信交給他?舅舅和阿姨要我把分類好的信函放在電視櫃,他們下班回家便到那裡取信。作為稱職的小郵差,我總要等到他們打開信封的那一刻,才能安下心來。於是,我把公公的信放在供奉祖先的牌位前,用裝咖啡烏的不鏽鋼杯子摁壓信函。如此一來,公公便能讀到他的信,家人對我的行為感到哭笑不得。

那次以後,我認識了公公的姓名。記憶裡,我與公公互動的場景不多,不過,這些回憶卻是影響我很深的事。公公不認同喂小孩吃飯的行為。他陪我吃飯時,總要為一兩歲的我墊高几張塑料椅,拿了兒童餐具幫我把飯菜裝盤,堅決訓練我自己吃飯。若是吃相不好,或偏食,我都會被公公訓話。有一次,我吃飯的時候,不小心把飯粒弄到地上,吃飽後準備從椅子跳下,腳板不小心沾到飯粒。公公見我立在原地不敢動,才知道我誤踩食物。“小心今晚雷公打你!”這是公公對我說過最狠的一句話。長大後我才明白公公珍惜糧食,不願後代浪費食物,所以惡言警告。但是,這對兩歲的我不公平,我根本不知道腳下有飯粒,嚇得我一整晚祈禱天公不要下雨。

幻想像從前一起看動物紀錄片

其實,公公只有在飯桌前才是凶神惡煞的模樣,平常的他對我相當溫柔。晚飯後,我喜歡溜到他的房間,陪他看電視。我還記得公公喜歡看動物紀錄片,我和他坐在床邊,看動物追逐、捕殺、進食,母親為我記得這幀畫面感到深信不疑。也許我比較適合緬懷過去。閒來無事時,我坐在沙發上看動物紀錄片,總會幻想公公坐在我的身邊。紀錄片播畢,公公準備睡覺。他讓我下床幫他摁電視的開關按鈕,電視啪的一聲,我一溜煙跑出房間。

後來,我從公公的病房跑進。我不知道那裡是中央醫院,不懂病房的規矩。躺在病床休養的公公眯眼看我繞著他奔跑。母親說,當時很多人來看公公,但是,他非得盯住我看不可,只因我是當年家族最小的孫女。在醫院奔跑的朦朧姿態,似真人秀節目沒有架穩定器的追逐畫面。我在晃動裡看見公公微微坐起的身子,“小心啊!”動完手術的他以微弱的口氣吐出3個字,可惜我當時候根本聽不進去,不小心跌倒了。

接下來的事情讓我意識到,公公的路,原來是延續我的視線鋪陳而來的。每個下午,公公讓我在老家前院騎三輪腳車,自己在五腳基乘涼。一天當中,我最喜歡祖孫倆的放風時刻。我騎腳踏車圍著前院轉圈,公公徑自咯咯笑。當今社會喜歡以“女兒傻瓜”形容異常疼愛女兒的父親,我想公公如果能活到今天,肯定是不折不扣的“孫女傻瓜”。在他的守護之下,我幾乎不曾跌傷或摔倒。然而,我卻在公公過世的第一天,在同個地點騎腳踏車遭遇了人生第一場“車禍”。

公公的喪禮為期5天,我第一天便拐傷了右腳。由於右腳浮腫,我穿不了鞋子。個性偏執的我不知為何堅持穿上左腳的鞋子,硬是以奇怪的姿勢一上一下地走路,亦不肯光腳丫乖乖就範。這件事成為公公的喪禮趣聞。但凡與親戚相逢,他們總會記得我是喪禮上“穿一邊鞋”的小孩。

18年後婆婆去世在老家設靈,棺木的拜訪位置與公公一模一樣。我抱著兩歲半的侄兒瞻仰婆婆遺容,他用手掌輕拍棺木的玻璃窗時,我想起了當年的自己。我和侄兒一樣,試圖叫醒不會起床的亡者。輕拍玻璃窗,對小孩而言或許是不捨的舉動。公公和婆婆都沒有回應,我放下懷裡的侄兒,也該回到現實了。

回家以後,我買了一本相冊,把公公的模樣收藏起來,彷彿這麼做,我便能珍藏他行過的步履。我和公公的緣分淺薄,僅有3年之長;我們一起走的路很短,卻永遠定格了他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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