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孤鳥／顏永祺的列車與《三姊妹》的莫斯科──一次舞臺實驗與一個劇團的誕生

經典劇作的全新解構

前面提到本劇是個解構版本，所謂解構，簡單說就是拆開重組。本劇拆掉的不只是原著的室內環境（三姊妹的家），還將原劇故事置換為歷史，或將原著刻意隱去的動作場面還原，或因應編劇對劇中重要場面的解讀，加以變形呈現。如原著暗場的男爵與情敵的決鬥，本劇就直接在臺上表演。原著裡三姊妹與嫂子娜塔莎的3次衝突（注1），是以點到為止，不加以激化的方式帶過的，而本劇以三輪擂臺賽的形式，讓嫂子分別把三姊妹打得滿地找牙（或找頭，注2）而收場。其他變形形式還有不扶就倒，直不起腰的安德烈的形體表演、用高壯男生飾演娜塔莎來表現強悍與粗俗的人物形象、一個鹿頭送信人的怪誕設計等等。本劇的音樂設計也是戲劇特別著重的部分。“回莫斯科去”被改動一字成了戲劇主題曲〈到莫斯科去〉；伊裡娜的“所有人，無論他是誰，都應剛工作……”也被編成合唱曲〈生活就應該勞動〉。兩首歌的穿插帶來了不小作用，它們渲染了戲劇的俄羅斯情調，一種昂揚向上的精神氣息映照了戲劇主題。

整體來說本劇是以回憶或心理時空外現等方式，同時在舞臺上取消列車，直接進入回憶中的往事來講述《三姊妹》的故事與主題；又以互文手法，在開往莫斯科的列車上直接呈現列車長、乘客之間的對話，這些對話者就包含了契訶夫其他劇本的人物。後一項是本劇副主題——記載瑪利亞對契訶夫的愛，以及感謝她對契訶夫劇作保護工作的貢獻。

本劇的藝術策略——解構，然後生成列車這個表現形式，是編導意欲突破契訶夫作品動作性匱乏，以提高作品的通俗性與觀賞性；同時也是因應伴調子劇社可以全員參與表演的需要而定的。

演出的創新與侷限

編導的出發點與目標是可以理解的：打破《三姊妹》的演出必定囿於室內坐等，把三姊妹移到開放空間或可大展拳腳。從結果看，本劇成效缺失都是顯著的。解構方式確實有效幫助觀眾理解戲劇主題與人物困境，視聽效果的講究也提高了觀賞性與娛樂性，但過多劇作人物元素的加入也使“列車”擁擠不堪，對不熟悉契訶夫的觀眾比較難消化。更可惜的是瑪利亞的主題就淪為陪襯，瑪利亞這個人物也不含更多的個性化塑造，這讓她在本劇即便有不少出場時間，卻還是讓人保持她是契訶夫後面的人的印象。但即便這樣，本劇的編導手法，還是一個很有價值的藝術實驗，讓我們思考契訶夫的戲劇該怎樣排？

本劇與伴調子劇社的關係，可能是本劇排演的更大意義。因為這個戲是伴調子的起步，一個演出宣示一個劇社的誕生，而它的起點看起來不低——本劇製作給人感覺追求盡善盡美，演員的臺上表現均勻可觀，演出過程各司其職井然有序，舞臺視聽效果流暢精美，作為新非職劇團首個演出來說水平是超乎期待的。演出時拿到他們的場刊，最大驚喜是裡面竟然印有本劇劇本，相比於一般職業劇團，這是非常罕見的做法。刊物內演職員文字書寫也頗見文采。見微知著，一本小刊物顯示了一個團的自信與水平。演出後同去的友人看著劇院大廳的照片時脫口說了一句：“有時候就是這麼不公平，有些人就是老天爺賞飯吃。”他是指照片中人個個郎才女貌、氣質尤佳。我一看果然不假。但我想他們能找到像顏永祺這樣的老師才是關鍵吧？聽說劇社又招生了，期待他們下一次的作品。

注1.該不該辭退老邁的奶媽？該不該臨時取消家人期盼已久的化裝舞會？該不該讓嫂子的兒子住進伊麗娜溫暖的房間？

注2.擂臺賽以嫂子真人上陣，三姊妹以布偶替代，“對打”中嫂子把布偶頭扭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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