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三十多岁,我近距离陪伴和目测爸爸抗癌,看他如何走向生命的终点。我的参与其实就是一堂让头上的问号从虚到实的课程。这堂课让我确认这个问号是多么的坚不可摧,生老病死多么的真实,尤其是老病死。我们感受到的痛苦比幸福更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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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我们对生命结束这件事,是被很多零碎的印象堆砌的,例如鬼节、亡魂、清明、上香,还有爸妈口中不知所以的“坐夜”。与成长印象同在的,莫过于神台上熟悉的“祖先牌”,祖先就是历代往生的亲人。
死亡这个字眼从幼年到少年,我其实不曾被灌输过任何相对正面或完整的视角。我们还小的时候,这个话题在家里是被调到“静音模式”的。爸妈晚上出去,说去“坐夜”时,就不像去参加婚礼那样会带我们一起去。去了回来,又会说要冲“绿柚叶”水。我总想说为什么这么“衰”的东西,他们还要往虎山行?又听阿姨说公公不听话,去吃了人家丧礼的烧猪肉,就生病了,时运不好,不该去“这种地方”。所以葬礼很麻烦,让很多人很不想去还是得去……我不知道为什么大人害怕、嫌弃又还要去?
难以避免,“死亡”这个课题,真的要到我遇上自己第一个至亲,也就是我公公往生的时候,才真的亲身感受到跪下来的重量。原来我跪下来这么难,有一股真切的无力感,说不出的谢谢和遗憾,以及生命的荒芜感。跪下来伴随着“一无所知”所以臣服的感觉,那已经不是从小爸妈叫我跪地主公公、跪菩萨的感觉。那个跟求庇佑不一样,那到底是什么?有一个很重的疑问号突然在我的头顶蹦出来了,压下来了!那个最害怕的“失去”原来有一个“永远”在前面,“永远失去”是一个又重又虚的红色问号,压在“我的存在”之上。我有多悲伤,这个问号就有多亮。我知道我开始对生命有了疑问,这个疑问很恐怖,好像会让一切美好的建设在这个疑问之下,加减乘除变成徒然!
我开始对于很多能够“降伏”这个问号的讯息感兴趣。例如电影《新不了情》里的一句话:“如果人生最坏只是死亡,生活中怎会有面对不了的困难。”原来正反思考会帮到我们,死亡是燃起生命力的木柴,死鞭策着生。生与死因彼此而存在,回放着彼此的回音。就像那只船上的老虎Richard Parker(《Life of Pi》 ),让生存者警戒要求生。死亡是活着的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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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三十多岁,我近距离的陪伴和目测爸爸抗癌,看他如何走向生命的终点。我的参与其实就是一堂让头上的问号从虚到实的课程。这堂课让我确认这个问号是多么的坚不可摧,生老病死多么的真实,尤其是老病死。我们感受到的痛苦比幸福更真切。因为怀念爸爸,有一段日子我会怀疑活着的整合实相,活着是真的吗?到底我看到的是真的,还是爸爸去了的地方才是真的?最亲的人离开,宁静里萦绕着呐喊。那个呐喊很需要把这个问号打破!
我如今来到了“四十而不惑”的阶段了,深知我必须能够把生死的问号变成句号才可以。往下走,更快到达“老病死”了。所以那天有人问我:为什么我会想到要做“安心生死学”这样的工作坊?除了是因为过去10年认识冯以量,更大的推动力真的是因为拜“我也会死”所赐。如果能够把最大的恐惧揪出来面对,也许我们面对生存有更多RAM。
如果一个问号变成句号,也真的轻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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