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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洲女性的暮年,很少是晴空和麗,或隨心所願,若要策劃一次臨時起意、說走就走的遠足,需要調度多少身體能量、排開多少俗務才能成行呢?這些常被社會決定一生路徑的婆婆媽媽,這個時代會以什麼目光,凝望賢慧面具下的曲徑?
今年的韓國電影節(KFF 2024)選了3部國民阿嬤/國民媽媽主演的電影,在溫情暖意、鄉境秀美中,深淺不一的劃開長者與親情的羈絆,並置母親與女兒的處境觀照,也巧妙嵌入鄉間土地轉型課題,探看亞洲女性外層的堅韌與奉獻之外,無奈妥協、也幽微曲折的主動與被動人生抉擇。
《Picnic》的暮年餘暉映照著死亡門前的踉蹌,本是首爾獨居長者的恩心,病痛纏身,僅有的財產還被不孝子脅迫用來拯救岌岌可危的加盟生意。在鬧騰的家庭倫理劇裡,恩心毅然臨摹年輕人的灑脫,拉著登門拜訪的好友一起出走,吃漢堡、住酒店,然後打包行李回故鄉長住。
《Picnic》原名소풍,對應漢字是“逍風”,有野餐與郊遊之意。這場死神腳步亦步亦趨的出走,並不逍遙如風,而是步履蹣跚走過故鄉青春記憶的溯游,友情、初戀、母親,在尚未被俗世纏身前,她們都曾笑得燦然如夏。電影蒙太奇幾瞬光影,人生旋即來到百般不由自主的境地,閨蜜依然拌嘴鬥氣,行動卻顫顫巍巍,終局前還有許多失卻生命尊嚴的事。
導演以4個長者,倒模4種晚年常態境遇,被子女遺棄在老人院、患腦瘤突然離世,以及主角的腰痛尿失禁、帕金森氏症等。不管是首爾精緻妝容的摩登媽媽,還是鄉下皮膚黝黑的農婦,都在母親角色裡終身勞碌,沒有盡頭,這是亞洲母親的尋常處境。恩心最後把錢留給媳婦,是亞洲母親們終於放下寵溺,讓兒子學習自立承擔責任。
電影雖然也俗套溫情,但數十年好友羅文姬和金英玉的詮釋可愛自然、活潑鮮活,黯然處動人而不煽情,是電影暖而不俗的功臣。電影海報上特意加上韓國國民詩人羅泰柱(羅泰株)的詩〈天窗〉,像是溫暖的問候與叮囑,也像訣別的遺言。
她們穿上華服、拍了照片、備好餐點,趁著晴朗,沿著美麗花海,登上蔥鬱懸崖。風很大、海很美,來時路舉步維艱。此時此刻,她們對自己說,你已經做得很好了。此時此刻,終於是自己的選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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