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 11:41am 08/09/2024

国际关系

坐看雲起 | 西方對民主的隱形攻擊

布拉玛·切兰尼(Brahma Chellaney)

隨著大國競爭再次成為國際關係的中心，民主政府一直在依靠秘密外交手段來塑造或左右弱國的政權，包括支持或協助政權更迭。在威權主義抬頭之際，這些努力非但沒有在全球範圍內推動民主，反而加劇了民主的脆弱性。

可以肯定的是，當地軍隊——無論是否有外部支持——仍然是政權更迭的主要推動力。比如巴基斯坦軍方就在2022年重新確立了其對政府的傳統主導地位，策劃推翻了總理伊姆蘭·汗。在孟加拉，軍方最近利用學生領導的暴力起義迫使總理哈西娜出逃，隨後成立了由諾貝爾獎得主穆罕默德·尤努斯領導的臨時文官政府。

外部勢力常推動政權更迭

而外部勢力也常常在推動政權更迭方面發揮關鍵作用，只是這些機制仍然模糊不清。由於這些戰略上的陰謀詭計很少會留下政治指紋，干預國可以貌似有理地否認參與其中，讓獨立分析人士難以分辨虛實。

儘管如此，通常還是很容易看出外部勢力的影響力來源。例如中國是世界上最大的貿易經濟體和發展中國家官方債權國。雖然中國貸款協議的細節遠非透明，但該國在提供資金時無疑附加了多項增加對借款國影響力的條款，甚至有可能將借款國推入損害其主權的債務陷阱。

就美國而言，它主導著國際金融架構，對世界銀行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等傳統貸款機構享有相當大的影響力，還發行世界主要儲備貨幣。憑藉這些槓桿，美國擁有獎勵或懲罰各國的巨大權力，包括實施各類令人痛苦的經濟制裁。

長期以來美國一直被指控——有時也承認——協助推翻或扶持外國政權，包括干涉選舉或援助起義，比如一些前蘇聯國家的“顏色革命”。有些人甚至聲稱美國在最近推翻巴基斯坦和孟加拉的總理的過程中出過力，儘管美國官員對此矢口否認。

問題在於像美國這樣的民主國家究竟希望通過推動政權更迭達到什麼目的，答案不可能是持久的民主突破，因為這種突破很少在民眾起義之後出現。相反地，國家很可能面臨政治不穩定、社會混亂和經濟混亂。孟加拉無疑就是這種情況，該國目前正在遭遇混亂和暴力，暴民燒燬了工廠、醫院、酒店和住宅。

支持“友好”政權謀求自身利益

一個更有可能——也證據更充分——的解釋是西方列強正在通過支持“友好”政權和趕走“不友好”政權來謀求自身地緣政治和經濟利益。政權的民主成色高低在這裡似乎並不重要，儘管西方列強確實更希望能有一面民主的幌子。

這也就解釋了為何軍事接管之後往往會舉行選舉或者成立一個孟加拉這樣的文官政府：軍方領導人希望加強新政府的國際合法性並在很多情況下保留獲得西方財政援助的機會。畢竟美國法律規定如果一國發生政變就必須切斷對其援助。在2021年緬甸軍政府重新掌權後美國總統拜登的政府就對該國實施了嚴厲制裁，後來又開始向反軍政府武裝提供非致命性援助。

但是美國領導人在決定將哪些軍事接管列為“政變”時極其謹慎。在過去15年中發生的20多起軍事政變或間接接管中沒有受到美國譴責的約佔一半，因為美國認為這些更迭有利於其區域利益。從這個意義上說美國經常會在地緣政治的祭壇上犧牲民主。

僅靠選舉——即使是競爭性的——並不能保證民眾獲得賦權或遵守憲法規則，尤其是在軍方掌握決定性權力的情況下。雖然國際社會可能會積極看待文官領導的政府（即使它只是軍方繼續控制的幌子），但國內合法性很可能會有所缺失，即使政變者脫下軍裝改頭換面成為“文職”領導人，就像泰國陸軍司令在2014年奪權後所做的那樣。（他作為該國的“文職”首相一干就是9年）。

民主正在全球範圍內消退。許多人的政治權利和公民自由都在被侵蝕。即使那些世界領先的民主國家也面臨著公眾對政府信任度低和政治兩極分化嚴重的問題。如今封閉專制國家的數量已經超過了自由民主國家。而西方大國接受或容忍軍事統治——即使是在文官的外表下——的做法只會加速這一趨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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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拉瑪·切蘭尼，新德里政策研究中心戰略研究學榮譽教授，柏林羅伯特·博什學院研究員，著有《水，和平與戰爭：抗擊全球水危機》（Water, Peace, and War: Confronting the Global Water Cris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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