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7月,乔治市无端卷入纷争。有人提议,何不摒弃抹有殖民色彩的名称“George Town”,重拾马来旧地名“Tanjung Penaga”,彰显大马特色。
争议已然落幕,我们也不妨脱下政治滤镜,沿着这些舆论走到更多好玩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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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我们如今熟悉的城镇街巷,或许曾在某个历史片刻拥有其他陌生的名字。这些地名从何而来,又为何隐没在集体记忆里?
原来,Penaga本是植物名称,属铁力木树种。马来西亚森林研究院(FRIM)统计,用作大马地名的植物至少有149种。一起来辨认这些地方那些树!
转过一圈,你会发现,多想起一个名字,我们捡起的是一整个时空人们生活的真实面貌。
1786年,康华利斯堡在乔治市建成。当年,城堡周围种有很多铁力木,人们习惯将这个地方唤作Tanjung Penaga。到了今天,槟城人仍会用“Tanjung”指称乔治市;英殖民的到来,也将槟榔树种子一并带来,播散在槟岛土地上,这座岛屿自此被广泛称作Pulau Pinang。——关于乔治市旧称和槟城州名来由,槟州政府官网如此记载。
无独有偶,两者皆与植物有关。
植物学家谢毅宏指出,在前英殖民时期,马来亚已见频繁的国际贸易。学者并不排除,或许在英人到来之前,马来亚已出现槟榔树。可以肯定的是,槟榔确实并非这片土地的原生种。
植物不会跑动,有赖特定气候环境才能茂密生长,也往往是重要的经济作物。人们以当地常见植物指称一个地方,似乎是很自然的事。
FRIM曾出版《以植物为名的地方》专书,介绍149种植物地名,单单巴生河流域一带,随手拈来就是一份长长的名单,包括Petaling(八打灵)、Pudu(半山芭)、Sentul(冼都)、Sepang(雪邦)、Kepong(甲洞)、Serdang(沙登)等等,通通都是树名。
“有些树,我们在生活里一定都见过,很少人知道这棵树名就是我们熟悉的地名。”
谢毅宏说,我国植物地名如此普遍的现象,也有助于植物学研究。
“比如,有些植物不是原生种,若我们知道它在什么时期被当作地名,便能大约推测它被带进来的年份。有些植物现已少见,比如怡保的怡保树,但通过地名,我们可以知道这种树曾经在那个时期大量出现在那个地方,代表它可以在那里生长。”
地名来源形形色色
除了植物,《地名采风录》作者雷子健分析,马来地名也多以动物命名,如Alor Gajah(亚罗牙也)的大象、Sungai Siput(和丰)的蜗牛、Labis(拉美士)的水龟。
“这很好笑,但英国人的书确实这样写:他们去到拉美士,问当地马来人,这里什么最多,居民回答labi-labi(水龟)最多,所以他们在labi后面加一个s,(英文语法)代表很多。”滑稽归滑稽,雷子健说,如此英马两语混合的地名并非只有一个。
另外,他续说,地理环境也是本地地名常见元素,如Titi(知知港)是小桥、Genting(云顶)是山路、Simpang Ampat(新邦安拔)的simpang是岔道、Batu Tiga(峇都知甲)的batu则指长度单位英里。
马来亚大学历史系博士生Norllham Ismail(下称llham)补充,地名有时也昭示着某段岁月当地主要的经济活动,如柔佛Pekan Nanas(北干那那)一带的泥炭地适合黄梨生长,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曾是黄梨盛产地,因此得名“黄梨村庄”。
他强调,在马来西亚考究地名来源,不易寻获相关的行政文件,“对研究人员有帮助的多是口述史料,比如采访地方领袖和老人家等等。”
英国人留下的地名
殖民历史也为马来西亚众多地名染上异国色彩。
雷子健举例,Pedra Branca(白礁岛)与Cape Rachado(马六甲丹绒端灯塔)皆是源于葡萄牙语。
英国人留下的痕迹不会更少。比如霹雳州的冷水河新村,雷子健说,名称翻译自英文词汇“Coldstream”,是彼时驻守新村的英国军队番号。当然还少不了涵括洋人姓名的地名——波德申的Dickson是当年海峡殖民地辅政司,金马仑的Cameron是英国测量师,福隆港的Fraser则是冒险家。“在槟城、沙巴,很多地方还保留着英殖民时代的名字。”
在英文地名出现之前,不难设想这些地方早有其他通用名称,llham以槟城Butterworth(北海)为例,当地马来居民原是唤它Bagan(码头之意),后被海峡殖民地总督的名称取代,自此沉没在集体记忆里。
一些学者有意将旧地名从历史之河打捞起来,“比如马来西亚国际伊斯兰大学教授Ahmad Murad Merican,他做学术研究,希望槟城州内使用殖民者名称的地方能够还原旧地名。”
在llham看来,这件事有好有坏。更换一个地名,不仅波及当地居民牵涉地址的日常事务,该城市累积的国际辨识度也需纳入考量,影响甚广。“在世界地图上,大家已认识Butterworth和George Town,记住的是英人留下的名称。”
纵观马来西亚地名,交织着马来元素、殖民色彩,不少路名也采用华裔与印裔知名人物的姓名,如敦陈祯禄街、卡巴星道等等。
“历史因素、经济活动以及各族互动,都让我国地名更加多元。在我看来,这番现象反映着丰富的国家文化,”丰富不是相互对抗的理由,“我们应该找到交汇点,和谐相处。”他说,这些地名都在时刻提醒我们,你我早就已经,也终将还是会共同生活在这片土地上。
8个地名8种植物
FRIM是一座起于废矿地区的人造树林,经过98年,如今已营造出近似自然森林的生态,总监Dato’ Dr Ismail Parlan介绍,545公顷的园地蕴含超过2700种植物。
跟随谢毅宏的脚步,认识8种被用作地名的植物特征:
1.Penaga Lilin (Mesua ferrea) 铁力木铁力木花瓣洁白、花蕊艳黄,谢毅宏笑称整朵花看似一颗熟鸡蛋;树叶背面裹有一层蜡,因此得名Penaga Lilin。18世纪,乔治市的康华利斯堡附近种有很多铁力木,据信是当地被唤作“Tanjung Penaga”的原因,后来改称George Town,今已列为世界文化遗产地。 |
2.Jelutong (Dyera costulata) 日落洞树日落洞树枝和树叶呈塔状地一圈圈生长,果实如倒挂的牛角;落花时节,整排日落洞树底下会浮现白色花海。虽然日落洞树干粗大,却不适合用于建造业,因为树皮受伤时会分泌白色树脂。粘稠的树脂曾用来做成口香糖,偏软的木材则是制作铅笔的原材料。槟城有个日落洞,沙亚南也有武吉日落洞(Bukit Jelutong),是我国常见地名。 |
3. Pokok Sena (Pterocarpus indicus) 青龙木青龙木生长速度快,遮荫效果佳,适合种植路边。由于半岛北部气候有别,青龙木历经年初旱季后,在临近清明时节的雨季获得滋润,瞬间浩荡开花,因此槟城坊间唤它“清明节花”。吉打在2009年成立的新县波各先那(Pokok Sena),便以青龙木为名。 |
4. Kulim (Scorodocarpus borneensis) 居林树与吉打南部城镇居林同名的树,果实味道刺鼻如蒜,有“森林大蒜”(Jungle Garlic)一称,常用于烹饪调味,亦具药用价值。原住民会将居林果用作怡保树毒素的解毒剂。 |
5.Kamunting (Rhodomyrtus tomentosa) 桃金娘与霹雳小镇甘文丁同名,生命力强,在贫瘠荒野也能旺盛生长,是常见的行道树。 |
6.Tualang (Koompassia excelsa) 白树王谢毅宏透露,白树王的马来名称“Tualang”,或是音译自福建话的“大人”。“这是一种说法。以前木头商有福建帮、广东帮,所以我国的树偶有福建名或广东名。”白树王可长至80公尺,曾是全马最高的树。由于树身高耸平滑,难以攀爬,巨蜂喜欢在树上造窝,躲避天敌。“很多采蜂人会找这棵树采Tualang蜂蜜,价格不菲。”霹雳州昔日的锡矿盛产地丹绒督亚冷(Tanjung Tualang),便以此树命名。 |
7. Serdang (Livistona sp.) 蒲葵树蒲葵树是棕榈树的一种,叶形如扇,耐热度高,适合当行道树。雪州最大新村——沙登以此树为名,后在1974年易名史里肯邦安(Sri Kembangan),但华社普遍仍以“沙登”称呼这个城镇。 |
8.Pulai (Alstonia sp.) 糖胶树属日落洞树“近亲”,树干同样会分泌白色树脂,可用来做口香糖,故名“糖胶树”;另有别称“黑板树”,因为木材是制作黑板的原材料;与霹雳城镇新邦波赖(Simpang Pulai)同名,是常见的行道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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