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竹子是一種不畏嚴寒逆境的植物,即使飽受摧殘,依然可以挺拔不倒,彰顯了生命的堅韌。因此,文人用竹子來形容正直不阿和氣節高尚的君子。
但它不僅是一種文化意象,在古代社會,竹子是備受重用的生活材料,從竹編器皿到竹籬屋子。惟,後世社會演變,竹子便退出歷史舞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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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全球強調永續發展和環保意識,竹子因其強大的碳固存能力(carbon sequestration)再次受到重視。許多國家積極發展竹產業,打造完整的產業鏈。同時,還推廣以竹代木,讓它變成新型的綠色建材。
若有留意,大馬也有不少新穎造型的竹建築。建築師用質樸簡約的設計語言,演繹出自然生態美感的空間,也讓人們與大自然建立起微妙的連接。
9月18日是世界竹日,雖已過去兩星期,但【焦點】仍想與你一起探索竹子的應用潛能和經濟價值。
報道:本刊 林德成
古人稱竹子為“非草非木”,既有樹木般的莖幹,卻又不像樹木那麼粗壯厚實。若從分類學的角度看,竹子其實與水稻、小麥、玉米和高粱有“親屬”關係,同屬禾本科家族。這個家族底下又有分支,竹子歸竹亞科,而其他則屬禾亞科。
簡單來說,竹子無非就是“像木的草”,天生極具韌性、質量輕、彈性好、硬度高,還能防潮。倘若用竹子作為建材,它與生俱來的溫潤感,似乎能撫平水泥的冰冷質感,安撫城市人的浮躁心緒。

在峇釐島茂密的叢林中就有一所世界聞名的綠色學校,校舍皆用竹子構建,與大自然融為一體,渾然天成,一片生機盎然,既和諧又美觀。
專門研究竹建築結構的竹材專家蔡俐貞談到,現代人長居硬朗冷酷的水泥空間裡,難免覺得壓抑和鬱悶。反觀老一輩人返璞歸真的生活方式會令人羨慕,他們住在木屋裡,室內通風,涼爽宜人。她自己就住在一間新村木屋裡,晚上都不用開風扇。
廢墟中覺醒,投入綠色建築
28歲的蔡俐貞畢業於UCSI大學建築系,最初並沒有專注在竹建築。在機緣之下,她和朋友承接了一項室內裝修工程,完工後,她佇立在店前,目光落在建築廢料垃圾槽上,裡面堆滿了各式廢棄物和損壞建材。那一刻,她心中突然感到難過。
“如果我要做建築設計,卻需要製造這麼多垃圾的話,我有點對不起我自己的良心。”她不想破壞地球,便決定走上一條與眾不同的綠色路線。

不久,她加入了非營利組織Colllab,投身社區空間改造計劃。而在2021年,Colllab收到本地竹建築公司“SEAD”的邀請,遠赴彭亨州文冬為Dignity兒童基金搭建“森林教室”──3間開放式的竹製教室。當時的她首次接觸到竹建築,亦成了她的職涯轉折點。
“那是我第一次建竹建築。整個構造是用竹製成,屋頂則用Polycarbonate sheets(PC耐力板)。”經過那次計劃,翌年,她正式加入了“SEAD”,專攻竹建築設計、特性和技術創新。

原住民熟知竹材的優劣
搭建竹建築真的具備很多挑戰,建築師須探索不同的材料特性、造型設計、藝術結構,才能創造出獨特的風貌。
竹子的柔韌可以編織出曲線的美感和流暢,比傳統木材更自由和有彈性,可以呈現出不一般的感官體驗。她說,竹子的“重量強度比”(weight to strength ratio)特別強大,只要經過適當設計和編織,竹子是可以比鐵條還要耐。
然而,竹子是天然植物,每一根形狀和長度都不一,很難標準化。為了降低竹子構造的難度,她把竹子的長度限制在20呎,而這是最理想的尺寸。一旦超過這個長度,竹子就會大幅彎曲。緊接著,再依據2吋、3吋和4吋的直徑尺寸分類出來。
該選用哪些品種的竹子?她一般會採用“甜龍竹”(Buluh Betong)和“小黑竹”(Buluh Semantan)。甜龍竹竹皮很厚,節與節之間(簡稱節間)的長度較短,適合用在承重的建築結構和底梁。

小黑竹則因為輕盈,節間比較長,適用於屋頂的頂梁和橫樑;有時亦會用“滇竹”(Buluh Madu),可是它在成長時很容易彎曲,能用的長度有限。
她透露,“SEAD”聘請原住民深入森林砍伐竹子,所以有時得看運氣,未必找到特定的品種和數量。那麼原住民是如何判斷哪些竹子適合做建築?她笑說,原住民本來就是最熟悉竹子質量的研究員,他們祖輩的生活經驗是最好的驗證,知道哪些竹子可耐久,哪一些完全不行。
工匠匱乏,竹建築難以推廣
今年5月份,SEAD、Epic Homes和Better Bamboo Buildings聯手完成了一個供原住民居住的竹屋模型,蔡俐貞有參與其中。
問及如何穩固竹建築,她說一般上會採用3種做法──扎綁、竹釘和鐵鎖。橫樑或柱子最好用竹釘,非重心構造的部分便使用扎綁,偶爾還會用到“魚口接合”(fish-mouth joint)的方式。

竹建築很考驗工匠的精湛手藝,由於竹子的高低不齊,形態又不一樣,他們得憑藉嫻熟的手藝將它們牢牢綁住。遺憾的是,本地缺少經驗豐富的工匠,許多時候得依賴印尼工匠,從而致使竹建築在大馬很難推廣和大量生產,因為嚴重缺乏本地工匠。
儘管如此,蔡俐貞不主張一棟建築完全由竹建成,維護成本太高了,“我們沒有成熟的技術來維修,也沒有足夠的本地人力來做大型竹建築。”
最理想的是將竹子混合現代建材,採取五五或六四的配比,結合混凝土、木材、鋼筋、鐵條,讓建築更加堅固美觀。與此同時,建築師也要很巧妙地將一些細節設計成容易維修的類型,這樣一來本地工人可以維修,不一定要動用工匠。
“爛了就回歸大自然”
蔡俐貞說,大馬政府並不承認竹子作為永久性的建築材料,所以本地的竹建築都是被視為臨時建築。然而,地方政府深知市場有一套嚴格的標準和規範,普遍上還是會批准民眾將部分屋子結構換成竹子。
她強調竹子是肯定防不了火的,但所有的竹子都會經過藥水處理,以防止害蟲蛀蝕。首先,當竹子載到工廠後,員工會做第一輪篩選,再搬到太陽底下曬乾。通常曬乾後,竹子會流失水分,然後表層會裂開,此時就要做第二輪篩選,只挑選沒有任何裂痕的竹子。

接下來要把竹子浸泡在含有硼砂溶液的水裡面。硼砂溶液的作用是要把竹子裡面的糖分清洗掉,這樣便可以防蛀蟲、白蟻和真菌。之後,再拿出來曬乾,做第三輪篩選。來到這個階段,這些竹子才能真正地派上用場。
由於竹子並非永久性建築材料,如果客戶需要製作竹的房屋構造,她都會提前告知,竹製構造需要定期維護,成本會很高。
“維修未必是要更換(材料),可能只是要重新塗上保護膜,更換隻是少數的案例。”
竹建築可成為讓人靜心的場域
“我先要平反一點,竹子很便宜,但人工費很貴。”對比其他建材,竹建築的壽命相對比較短,但只要有良好的設計規劃,便可以確保有關建築耐用10至20年。如果竹構造真的爛了,那就回歸大自然,不用擔心會對環境造成汙染。

“只要我們讓大家再認識竹多一點點,讓竹再普及一點點,更多人知道怎樣處理竹,我相信可以降低成本。”
竹子的“綠值”很高,從大自然取材,又能減碳,而竹建築還能在城市中營造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景觀。與傳統建築相比,竹因其天然的彎曲和多變屬性,賦予了竹建築更多嶄新前衛的設計風格,在鋼筋水泥的城市中帶來一股生機,還為忙碌的都市人提供了一個靜心休憩的場域。
相關稿件: 【有竹不凡/02】化炭減碳 “竹”止氣溫上升 【有竹不凡/03】“竹”夠天然環保 FRIM解鎖無限潛能 【馬來西亞手語/01】專屬大馬的“視覺語言” ──BI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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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全球森林监测平台“Global Forest Watch”的数据显示,自2002年到2023年的10年间,砂拉越失去了171万公顷的原始雨林。目前,境内生物多元性最高的低海拔原始雨林不到6%。
雨林一旦砍伐或烧毁,土中的腐殖质层较薄,土壤养分就难以维持,迅速退化。所以一旦遭受破坏,恢复得极为缓慢。雨林地遭到破坏,也间接地改变了森林之子——本南族的生活形态。

砂拉越的热带雨林,因为丰富的生物多样性和生态功能而极为珍贵。这片雨林是地球上最古老的热带雨林,约有1.3亿年之久,比亚马逊雨林还要古老。
近年来,为了促进地区经济发展,砂拉越大片雨林遭砍伐。据全球森林监测平台“Global Forest Watch”的数据显示,在2002年至2023年间,砂州就失去了171万公顷的原始雨林。
雨林以惊人的速度从地图上消失,砂拉越的森林保护区面积约占全境的8%。但并非代表所有保护区内的森林,都是未经开发的原始雨林,其中部分地区在被划为保护区前,就曾经历伐木活动。
而一些原始雨林并不完全位于保护区内,一些分布在村落的水源保护地等区域。
本刊记者跟着“雨林学校”的步伐乘搭内陆飞机,前往位于巴南河上游的弄勒浪(Long Lellang)——这片拥有5.7万公顷雨林,由少数民族聚集而成的村落,亲眼见证仅存的原始雨林以及当地原住民的生活型态。



前往弄勒浪最快捷方便的方式,即是从美里机场乘搭小型双涡轮螺旋桨(Twin Otter)飞机。基于安全因素,这辆原本可容纳19人座的小飞机,乘搭人数不超过12人。
从空中往下望,森林砍伐后光秃秃的地表,一望无际的油棕园,大火烧过的泥炭沼泽林……一般只能透过文字照片看见的现象,瞬间变得立体。越往内陆靠近,飞机底下的绿意渐浓,高达80公尺的龙脑香科树木,高耸的绿色树冠延绵,高空往下看犹如一颗颗大型的花椰菜,密密麻麻。
飞机飞行约1小时后在山峦间降落,住在对面的村民,三三两两推着手推车前来搬运行李。
弄勒浪是砂拉越加拉毕(Kelabit)高原南部的一个小村庄。在20世纪80年代,政府在此区寻找到唯一平坦的土地,为了满足建机场必须达到的人数需求,要求内陆原住民迁出,这才组成了全新的村落。
弄勒浪又分为A、B两个村落,主要村民由少数民族加拉毕构成,两村相加起来人数约80人。围绕着弄勒浪村落的周围,还有7个村落,是“森林之子”本南族的落脚处。
本次生态旅程负责解说员,是拥有7年雨林经验的讲师杨秀丽。此外,雨林学校亦会搭配加拉毕和本南人,走入弄勒浪混合龙脑香林、热带疏矮林和河岸冲积林,度过六天七夜。


走进雨林,认识雨林
跨过弄勒浪的飞机坪,穿过当地唯一的卫生诊所,来到雨林的入口。雨后云雾散开,午后的艳阳高挂,但进入雨林后除了感到闷热,却不见阳光。抬头望向天空,密密麻麻的树冠遮挡视线,极少光线能够到达地面,这里的雨林湿度高达90%。
在树冠层底下生长的小树,必须努力寻找阳光获得养分,才有机会长成大树。底层小树苗众多,难免出现营养不良的状况,因此雨林的树成长非常缓慢。
杨秀丽在最前方,一边讲解森林的自然景观,让城里来的人缓缓适应原始雨林的怀抱。她说明,一行人所处之处,便是婆罗洲低地雨林典型的生态系统——混合龙脑香林。
混合龙脑香林以龙脑香科(Dipterocarpaceae)树种为主树木,高度可达40至80公尺,部分甚至超过100公尺,是世界上最高的热带森林之一。



“一路接触的树,全部都是不同的混合龙脑香树种,有的小有的大。当别人问你,这是什么树?你回答龙脑香绝对正确。”走过时看见许多倒下的树木,等待腐化。而在那之上,有雨后蹦出来的各种小蘑菇,种类多得叫不出名字。
“土壤底下是大片真菌,这些蘑菇叫做子实体,主要释放孢子传播,也可以讲是真菌的繁殖器官。”潮湿的环境有利于子实体的生长,但它们存活时间很短,“可能过了一个下午,或一个晚上就腐烂了。”
尽管雨林生态系统繁茂,但土壤非常贫瘠,当中缘由离不开当地的高降雨量,使土壤的养分不断被冲刷,导致矿物质流失。此外,雨林的高温高湿环境,加速了落叶、枯枝等有机物的分解,让养分迅速被植被吸收,无法长期积累在土壤中。
为了在贫瘠的雨林寻找养分和水分,龙脑香科树木演化出板根,扩大吸收范围。在每一棵树干上,亦能看见攀岩植物环绕之上,只求更好的找到吸收阳光之处。


感受大自然赋予的一切
行走至红河谷营地,接近傍晚时分。脱下鞋子后,在袜子上发现细长的蚂蝗正在扭动身躯,寻找“血源”。
当下有人建议撒盐,杨秀丽连忙阻止,趁蚂蝗还没“开餐”前徒手抓开,放回自然。蚂蝗只吸血,不带传染病,只不过伤口不易愈合。她解释,这个在城市人眼中视为避之不及的吸血鬼,只存活在生态健康的环境。
而雨林学校提倡的“体验自然”教育,便是作为“客人”的我们,应该坦然感受雨林的一切,包含雨淋及蚊虫叮咬。


随着天色渐晚,周围的蝉声愈发清晰,不像是一般郊野听见的熟悉旋律,雨林间昆虫鸟鸣交叠,耳边响起自然的雨林交响曲。在雨林不曾感受过时间的流逝,没有网络没有讯号,不曾想过拿出手机。
“听是六点蝉的叫声。”杨秀丽提醒大家轻声细语,专注听远处慢慢传来一波接着一波的特有蝉鸣,亦是大自然告诉众人时间的方式。
即便身处林中深处,却不曾感受到一丝恐惧。回想在飞机上看见整齐划一的油棕园,是否这就是这片雨林不久的未来的样子?


继续砍伐,未来雨林还剩下多少?
根据全球森林监测平台“Global Forest Watch”的数据显示,自2002年到2023年的10年间,砂拉越失去了171万公顷的原始雨林。目前,境内未经砍伐的原始雨林少于10%。
“在飞机上看到弄勒浪的树冠层非常完整,如果‘花椰菜’有割痕,那就是被砍过的痕迹。”
雨林学校校长黄龄慧表示,弄勒浪这块属于低海拔热带原始雨林的生态最为丰富,“热带常年高温多雨,物种繁衍跟演化的速度比温带快,所以物种的分化跟多元性非常大。”
原始雨林意指未受到人为干扰的雨林,但在我国尤其砂拉越,原始雨林越来越少,“在英国殖民时代,彭亨的国家公园有保存下来,霹雳的Royal Belum有保存下来,但我们这里没有。”
这片环绕弄勒浪村的雨林,位于布伦岛国家公园和印尼加里曼丹的加央孟达朗国家公园之间。在砂拉越如此大面积的原始雨林非常少见,除了峇当艾国家公园受到保育,就是位于巴南河上游这一带。
雨林一旦砍伐或烧毁,土中的腐殖质层较薄,土壤养分就难以维持,迅速退化。所以一旦遭受破坏,恢复得极为缓慢。
她强调,虽然雨林学校所处范围属于森林保育区,但不包含弄勒浪往加里曼丹边界线延伸的地方,“那边森林的伐木执照都发出去了,是开始砍和还没开始砍的分别而已。”雨林地遭到破坏,也间接地改变了森林之子——本南族的生活形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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