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我仍在臺北。有時會收到邀約去其他學校或活動參與文學的閱讀會,可能是對彼此寫作的交流,或一同共讀某位作家的作品,分享自己的閱讀心得。偶爾聊聊天,認識身處不同專業領域卻擁有相似興趣的人,也是件有趣的事情。當中頗具印象的是“吹鼓吹詩雅集”,因為友人是活動主持人,每當此次活動較少人報名時,就會特別私訊邀我湊數參與。
從古亭捷運站2號出發,步行10分鐘便可抵達紀州庵文學森林書店,走上三樓推開平常關閉小房間就是活動場地。每場活動約莫有15人參與,其中不少是從其他縣市特意趕來,結束後又將乘火車回去。就像上世紀的老朋友聚會般,我們在一個偌大的空間將座位圍成一圈,手握一疊剛列印出來未署名的文本,一個個輪流將紙上所寫的文字,用自己的節奏朗讀出來。紀州庵書店的三樓沒有篝火,卻能看見烈火似的想像力,不斷從他們的口中湧出,在談話間構築彼此新造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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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固定的主持人外,詩雅集活動還會邀請一位最近出書的作家過來與我們共讀,以作品匿名的形式,討論和評點彼此最近寫作的作品。在場沒有明確的主講人和觀眾的身分定位,即是分享人也是聆聽者。有時我會一邊聽他們分享閱讀心得,一邊觀察視線內所有相熟和生疏的面孔,將目光一掃而過,不斷揣測這篇到底又是誰的作品。
19歲少年與70歲老男人相鄰而坐,不需要互相恭維,亂說話也沒關係,前輩作家與後輩的年齡差距在此也是無關緊要的事情。作品的討論並非在評文學獎,不必在意功利,議題導向,結構框架和完整性,更不需要去競爭彼此文字的優劣性,每篇都像是清澈自然的純粹詩心。每個讀者的專業與生活經驗都有限,偶然能聽到不少迸發出的有趣觀點,賦予作品意想不到的想像視野,這都是一個人閱讀的過程中,難以汲取的意外收穫。
對一個文學新人來說,經常難以掌握自己對文字的見解,無法判別自己的文字究竟是好是壞,是否在一條歧途上漸行漸遠,他們需要讀者更需要得到認可。這類作品分享會並不像作家講座般對聽眾進行單方面的輸出,而是模糊兩者的角色,通過互讀和討論來交換彼此的文學觀點。這也不像副刊或文學獎項,只有投稿和刊登,缺乏中間作者和讀者交換意見的過程。詩雅集的每個寫作者都能現身,講述自己的創作動因和手法,駁斥讀者的觀點,貼近作者與讀者的聯繫。
這都是我在馬來西亞較少看到的活動類型,我想若有一個現實空間能相互成為彼此的讀者,偶爾交換閱讀給些建議,彌補自己寫作時難以發現的缺陷,是挺重要的事情。尤其遇見許多明明富有才華卻生性懶散的寫作者,彼此追稿和施加壓力,讓一個人的寫作變成集體性的互相監督與勉勵,都能為文學的熱情續命,否則許多人一年都未必會有一篇的產出,然後就漸漸消失了。就像我的許多作品其實也都是在各種讀詩會中亂寫,被逼出來的。
當然一切的理想都需要有經濟支撐,臺灣詩雅集活動的場地、茶水和主持等費用都由詩人白靈老師贊助,我常笑說:這是退休老人沒事做,拿著退休金在派紅包做善事,反正都是做功德,拿去投香油錢和投入文學也沒什麼不同。有時候只要有資金贊助的投入,交由精力旺盛又富有熱情的年輕人去進行,許多文學活動也都能漸漸地辦成。好比詩雅集每一代的活動策劃都是對文學抱有熱情的大學生在經營,讓文學的寫作和討論走出固有的領域,散播到所有對藝文活動感興趣的人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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