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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 6:00pm 01/11/2024

第17屆花踪文學獎

新秀散文奖决审会议记录

第17屆花踪文學獎

新秀散文奖决审会议记录

第17屆花蹤文學獎 | 新秀散文獎評審記錄

【花蹤17】新秀散文獎決審會議記錄

日期:2024年9月1日

時間:晚上10時

形式:線上ZOOM會議

決審評委:黃子揚(以下簡稱“黃”)、蔡曉玲(以下簡稱“蔡〞)、趙曉彤(以下簡稱“趙”)

會議記錄:本刊記者李依芳

       本屆花蹤新秀散文獎共收到114篇作品,經初審評委鄭鉑豫、陳凱宇、王晉恆篩選出25篇進入決審。決審評委黃子揚、蔡曉玲及趙曉彤,在進行決審之前,針對這25篇散文作品談及總體印象及個人的評選標準。

黃:我也是上一屆新秀散文的決審之一。對比上一屆跟這一屆的題材,上一屆我們可以看到一些反映時代的文章,其中一個評審獎就是寫香港運動。這一屆入圍決審的25篇作品,卻幾乎沒有一個關乎大時代的書寫,所以我把它們歸納成是一個小我的取向。

小我取向的意思就是,它除了沒有大時代書寫以外,聚焦在很多人、事、物的身上。比如寫魚、顧檔口、祖先牌位、水災、校園生活、實習,甚至包括K-pop等等。這些作品有的是純粹的一些囈語,也有一些思考過的作者,懂得賦予文字更深層的哲理。如果我們要藉由這些篇章來看這一群新生代,我覺得他們屬於小我淪喪的一個世代。淪喪的意思不是說他們喪失了自我或很失敗的一群人,而是這群年輕人處在高速、高壓的生活底下。

我從這一群作品裡面,讀到很多關於噩夢、自殘、失眠、頭痛等等各種精神狀況。對比起我以前讀過,或者是上一屆讀過的那些年輕作者的題材,其實來得更為嚴重。所以我在讀的時候,有一個隱憂或是擔心,我希望這群年輕人可以透過寫作,為他們帶來稍微溫暖的一個出口,這是在題材方面的想法。

另外,我想講的就是文字能力。上一屆的作品讓我非常驚豔,有好幾篇討論到最後,前幾位的作品其實都有得首獎的實力。但是這一屆讀下來,我發現整體而言他們的文字能力偏弱,然後出現了很多口語、網絡流行用語,比如:OMG、廢柴,這種比較口語的字眼,還有很多文句不通順的地方。當作者連基本的文字經營都不太順利的時候,就沒有辦法更好的去使用意象,還有譬喻,所以其實蠻多作品我自己讀起來是蒼白無力的。

還有一點就是,我覺得這一批作品有好讀的點,在於它有情緒的渲染力,整篇敘事讀起來也算是流暢的。但是他們還停留在一個比較偏作文的狀態,還沒有真正進入到,讓我看到它是一個散文的面貌。

這也帶出了我對這一次評審的一個標準,就是散文的面貌到底是什麼?它必須是要包括文字、意境、佈局等等,各種技術層面的一個經營,然後才能夠從作文跳脫到散文的境界。

蔡:我跟子揚不一樣,我是第一次評花蹤新秀散文組,其實反而是很驚喜的,看到很多題材,比我想象中的更多元。因為我們很常評文學獎比賽,都會知道親情題材是散文“大宗”。可是這一次的25篇裡面,我覺得題材非常多樣化。

有寫資優生的痛苦,有寫身在異鄉讀書的心境、工地經驗,寫貓、寫魚、寫水災,及寫自己的專輯收藏、收集品。即使是親情的題材,也看到很多凸顯情感的不同方式跟面向。一些篇章文字可能口語化,但我覺得其實很多都有流暢的表達,把他們想說的話說出來。

所以我反而覺得作為一個讀者,是可以很好的進入這個作者的世界,甚至讓我有一種看電影的感覺,畫面經營得不錯,給我一種具當代寫法的感覺。當然還是有一些文章,可以看到比較刻意的痕跡,尤其是有一些還是過度的雕琢,或者全篇都是修辭、形容詞,內容比較空泛。再加上有一些因為處理比較私己、隱秘的事,會陷入自己的情緒,文章的情緒太滿,比較耽溺,層次感可能會少一點。

說到評選標準,我比較在意的是,作者有沒有點出一些自身經驗裡幽微的地方,並把握住這個細節。即使全篇讀下來也許不完美,但若可以點出別人沒有洞察到的,或者是增加我對這件事情的認識,甚至改變我的認知,對我而言就是一篇很好的散文了。

趙:可能是因為我平常的評審經驗都是香港的作品,作者背景很可能是來自香港、中國、臺灣的,我反倒在閱讀這25篇文章的時候,覺得好有新鮮感哦!就是一些地區的差異、文化,讓我覺得這地方上發生的移工、水災、祖先牌位的題材,都沒出現在我的生活經驗裡,也不是平常閱讀文章時常有的題材。對你們來說是一些習以為常的經驗,可是在我的眼中就覺得好新鮮!

那些地名我都不知道在哪裡,但就是給了我一種陌生化的感覺,陌生化不一定是作者創造的,而是自然就讓我這個海外讀者感覺陌生。

有些文章可能是寫臺灣的,臺灣我自己也很常去,也很熟悉這個地方,可是這些作品,帶有一種“我是馬來西亞留學生”的視角去看待臺灣,有很多我沒有想過的視角。我就讓這些文章帶我去看,這是我覺得最開心、最驚喜的地方。

閱讀了這25篇文章後,我覺得整體來說,文字能力是不錯,挺好的。25篇裡有三分之二是不錯的,三分之一挺普通,還有一些不太好,也不知道應該怎麼評價,畢竟我只是看了25篇。

然後我就在想,如果這是最好的25篇,是不是應該對它的文字有一個更高的要求?這25篇文章是不是寫得不好呢?我整體的感覺是,他們的寫作技巧其實不錯,很多篇文章的文字水平不差,甚至是挺好的。從文字裡可以感受到他們對中文的喜愛,看著他的文字甚至很有畫面感,讓人可以走進他的故事。他很仔細地用文字去描述內心一些細微的感受、細緻的觀察,就這個階段來說,他們的文字是好的。

但我同時覺得在這批作品當中,或許有一半的文章,好的地方在於它的語言能力好,可是語言能力好,是不是等同於創作能力好呢?我又覺得不完全是。

當我看的時候,我會覺得這一段文字的描寫能力很好,但是它是不是帶有思辨、帶有情感去回應主題的描寫,我又覺得還未到點上。事實上就是當它文字的能力,和它的創作能力不一致的時候,我反而感覺它是在炫耀技巧,而不在於好看。但在這批作品裡,我覺得文字好的作品還是挺多的。

至於我自己的評審標準,我在看的時候會有一個感受,就是在部分的文章裡,不知道到底他們是覺得應該要戲劇化處理作品,還是其實不是很懂得如何區分小說和散文。所以在我評審的時候,會傾向寫得很自然、舒適,讓我在閱讀時覺得它娓娓道來的散文,讓我感覺好一點,也是我在評審時的審美取態。

我覺得可以用一個比喻,就是它戲劇性的敘事,有時會令我覺得我跟那個故事有距離。而那個距離就會令我思考,其實這個故事是不是真實發生的。這同時也讓我反思,戲劇性小說的技巧是不是真的適合用在散文的寫作上。

【第一輪投票結果】

〈工〉  3票(蔡、趙、黃)

〈團圓的祖先牌位〉  2票(蔡、趙)

〈那是一直以來平靜的街道〉 2票(蔡、趙)

〈我們之間〉  2票(蔡、黃)

〈殺死那個優秀生  2票(蔡、趙)

〈葬貓〉  2票(趙、黃)

〈瑣碎〉  1票(趙)

〈頭痛〉 1票(蔡)

〈答問——給重逢的一封信〉  1票(黃)

(編按:蔡曉玲和趙曉彤投選6篇,黃子揚投選4篇)

●1票作品討論

〈頭痛〉

蔡:〈頭痛〉是在臺北讀書的一個算是遊子的心聲,寫得行雲流水。他用高鐵的動線來帶出他的思緒,移動的路線跟著思緒走,這個部分我其實還蠻喜歡的。然後他寫在臺北讀大學,很努力打工、過生活,家裡人是扛著經濟壓力送他出國讀書的。可是隨著他離開家鄉越久,他覺得自己跟家人和朋友的距離很遠,不管是他的這個肉身的體驗,還是心情的感受都變得越來越遠,所以他很無奈又很感傷。

中間有一段,我喜歡他寫坐高鐵敲頭,他說他放任那個頭一直敲到高鐵的玻璃窗。我覺得他有把一個人想要掙脫現實的困境表達出來。他寫到家裡的經濟壓力、破產,可是他一個人在那邊,覺得跟大家距離很遠。

所以這種心情,我覺得他有通過敲頭來具象化,然後又跟這個文章的題目呼應。這個頭痛其實不只是他所說的休息不夠、操勞,也可以隨著他一直在講他在想什麼事情──那些種種的壓力,通過這個頭痛帶出來。

黃:我覺得這一篇算是文字不錯的,但讀起來感覺像青春囈語。文字不錯,就是比較平鋪直敘,所以我沒有把它選進來。

〈答問——給重逢的一封信〉

黃:這篇排在我的前四,是一個文學少年或少女,對文學生命還有愛的思考。他寫一封信,這封信有一個投遞對象,就是“你”。這個“你”呢,是作者跟他相隔了四千多個日子之後再重逢,其實也可以看作是作者對他自己小時候的一個傾訴,或者是真的有這樣的一個“你”,這個人物的存在,所進行的一封書信對話。

我圈選這篇作品主要的原因是,它的文字非常精煉而且適切。它有一種溫暖的情誼穿透了紙面,向我這位閱讀者傳來,同時抒情及說理兼具,卻不會俗氣。

讀完的時候不禁緬懷起,他文中寫到的三個人物──李永平、楊牧和三毛。對我來說,這篇作品就是傳統的美文,也融入了他身為新世代的一些經驗和見解。像他寫到“我們都不誕生於信箋世代”,就是他其實已經不是生在一個書信來往的時代了,但是他在新的這個世代裡,還是要寫一封信給過去的這些文學前輩們,再透過這些寄語去跟自己對話。我覺得從文字上,我是想肯定他的。

蔡:從文字上肯定他,這個我是認同的。但是我沒有從他裡面看到很私人,或獨到的經驗。我只是讀到他對於文學,或文學家的一種致敬。所以我看他寫得洋洋灑灑的,但是沒有被什麼很深刻的東西觸碰到,所以我就沒有選他。

趙:我讀這封信的時候,就覺得入圍的幾篇文章,可能都是討論一些關於文學、寫作的想法。我想我跟曉玲的想法比較接近,覺得它既然是關乎文學觀感的討論,我會期待它有一些由“我”這個本人,作為一個創作者、作為一個出發點的獨到的文學觀,但是我又未見到一些很獨特的思考能觸動到我。

它和另一篇〈徹夜論文〉有點類似。我個人其實不是很喜歡他的思考方式,但客觀來看,這篇文章寫一個自身的文學觀感,還有那種很想承受苦難的感覺,在作者這一邊的立場,其實他是寫得好的。

我為什麼不選它?理由也一樣,我覺得它沒有再深刻一點的,關於寫作的視角能觸動到我。

蔡:我也補充說說〈徹夜論文〉,這種知識型路線,像我們讀董橋,除非有很深的哲理,不然它很難──怎麼講呢,震懾到我們吧!

〈瑣碎〉

趙:我選這一篇是因為我很喜歡它整個敘述,與其說是寫他與爸爸之間的愛,更貼切地說,可能是他想表達他對爸爸的愛。而這個他對爸爸的愛,其實是展現在很多瑣碎的敘述裡,很瑣碎而具體。好像一句都沒提及「愛」這個字的一份愛,他對父親的喜歡錶現在他對爸爸的觀察,連指甲、做事的方式都觀察得很仔細。

他寫一個爸爸,好像是一個很被動的爸爸,一切都瑣瑣碎碎。對爸爸的認識是一些瑣碎的觀察,爸爸和“我”的相處很瑣碎,爸爸說的話很瑣碎。在這些瑣碎裡,我看到爸爸是一個很內斂、不是很懂得表達自己,甚至不是很懂得主動去和“我”相處。

我看到一個爭取機會和爸爸相處的人。我看到他一開始寫“他的小指甲有一隻是很長,其他都很圓潤”,我好像在以一個小朋友的眼睛去看“為什麼爸爸的指甲是這樣的”,然後我就嘗試去找這個答案。

寫修鞋、補鞋,他的文字很仔細,但是那個仔細不是冗贅的仔細,讓我讀來很自然。我尤其喜歡他寫的一口釘的段落,就是用這麼細微的釘,我怎麼去釘一顆釘的這件事,敘述爸爸對他的關心,因為這樣學會了一些東西,再由這個敘述帶出爸爸如何教他道理。我覺得整篇文章很自然、舒適,他對爸爸形象的描寫,及“我”和爸爸之間的情感關係,拿捏得很好,這是我覺得他做得好的地方。

不足的是,他對父子的探討不太深刻。但我想這一篇本身主題是瑣碎,一切的觀察和情感也是因瑣碎而起的。

蔡:他的文章題目就叫〈瑣碎〉,我其實也蠻喜歡這一篇,他的情感是很真摯的。只是讀完後,我感覺他好像還可以開展更多。

黃:他才寫了千六字啊!

蔡:很像一個很年輕的寫作者,很純粹的一種感覺。

黃:我有一句評語,覺得他有些部分有點潦亂、飄忽。但是他在經營句子時,有一些簡短的句子是好讀的。

趙:我覺得你可能說中了他最大的問題,就是千六字。

蔡:對!對!就是沒有開展,因為他的篇幅太短小了。

黃:也不是說多字就一定會得獎,但是在一個三千字篇幅的散文裡,你才寫了一半,就像曉玲講的,你沒有開展來去寫它,在這一點上我覺得蠻吃虧的。

●2票作品討論

〈葬貓〉

黃:我蠻意外曉玲沒有選。

蔡:對,要先聽你們講啊!

黃:其實我在25篇作品裡面,最想爭取讓他得獎的就是〈葬貓〉。我一開始讀的時候,他沒有深刻打動我。但我把它放在一邊,重讀時,細細咀嚼裡面寫的東西。有些散文在你初讀的時候,感覺很像有一根羽毛,在輕輕撩動著你,你覺得他沒有撓到痛楚,或有太深刻的印象,但是就是會忍不住回來重讀他。

我讀了這篇散文很多遍後,覺得作者找到了自己敘述的腔調,或風格。他寫的是“葬貓”,很多畫面,他都是用一種近景,甚至是close up的方式,讓讀者看到死亡。比如說貓的死亡、親人的死亡,雖然親人的死亡描寫不多,但是透過這些事件,我從畫面品出來的,是一種離別的酸澀。

作者表面寫的是事件,往往卻借貓喻人,延伸出很多做人的哲理。我覺得作者高度和才情兼備。

這篇散文表面寫的是“葬”,“葬”其實就是一種哀悼。它穿插的卻是作者對於愛,或者是表現愛的方式的一個思考。他在處理親密關係時,不管是對親人還是對貓,都選擇了一種逃避的方式,他誠實地表達他在逃避,是讓我非常尊重的。寫散文可以坦誠,他直接地告訴你,“我還不擅長”、“我甚至不知道家裡準備好要養貓了沒有”,這些話都很打動我,它讓我看見,散文可以包容人的脆弱,甚至人的孤傲。

在這篇散文裡面,我自己看到的是,它有很多不同的點,像是在散發一種生命的幽光。我把它拼起來的時候,看到了一個星座。裡頭也有一些哲理,讓我看到他思考過。我非常期待這個作者以後的創作,期待他的散文集。

趙:子揚說的我都很認同。我有一點補充,覺得這篇文章處理得很成熟。它有好的、成熟的散文敘事技巧。並不刻意營造戲劇效果,而是平緩地敘述,說死亡說得很好。

很多部分我都喜歡,喜歡他寫貓的可愛,可能我自己有養貓,所以明白他說什麼。很可愛的一點是,他透過一隻新來的貓,寫一家人之間的牽絆,我覺得這個做得很好。他後面說,不懂得面對親人的死亡,其實他沒有寫他和其他親人的相處,但是通過這一隻很可愛的貓,他剛剛見到它,然後剛剛的離別,關於這個死亡,娓娓道來的一些事。例如:媽媽活在愧疚裡,其實這些愧疚是有點莫名其妙,但是很多時候我們面對死亡,就是有這一絲絲的愧疚。

他好的地方在於,本身寫貓已經寫得很好,很好看,說家裡已經變成了貓俱樂部,你不能說走就走,有貓的話,你不能走得那麼瀟灑。另一點,我喜歡他具體的去寫一隻貓的死亡,以及大家怎樣看貓的死亡,如何處理這件事,去暗示我們怎樣去處理親人的死亡。我喜歡這種寫法的那種不動聲色,淡一點,但是它會帶來大家的思考。

蔡:我說說為何沒有選它。子揚說很意外,因為我從小都有養貓,就是跟貓很親近。可能是這樣,我反而在看的時候,覺得他沒有寫出貓那一些讓我覺得會有特別觀察到的東西。但是曉彤的另一點反而說服了我──她寫貓其實沒有打動我,反而是以此反映家庭關係,我倒是覺得處理得不錯。

〈殺死那個優秀生〉

趙:我看的時候覺得很亮眼,題目很亮眼、整個敘述很亮眼,戲劇性處理得很好。散文有戲劇性,仍然可以是一篇很好的散文,這個處理得很好。

戲劇性的處理手法和散文,是怎樣處理得平衡呢?它在前面是相對戲劇性,是很觸到我們視線,很觸動我們眼球的可愛寫法。但是後來如何回到散文呢?其實就是寫我,因為一個同學離世之後的抑鬱,再慢慢轉入內心的探討。我喜歡他的寫法,他的寫作技巧很好。

另一點,我很喜歡他的題材,他一開始寫的就是,大家都很不喜歡這間學校,然後他寫他和R感情很好。最後由於一個學生死亡、自殺,變成了和R分道揚鑣,後來探討的是:到底是因為我不再優秀,所以我是被殺死的,還是一個人見證著這些事情發生的時候,仍然好像沒有撼動他的生命,才代表那個人的靈魂是死了?

我覺得整個題材很好,很喜歡這篇作品。

蔡:對,我也非常喜歡這篇,這篇應該是我最喜歡的一篇散文。整篇很像電影鏡頭,就是畫面感經營,它開頭對話的帶入感是很強的,作者講話的腔調也很吸引人。這一篇散文寫的是資優生對世界的吶喊,可以看到這個作者活在這個年齡階段,他對於自己的處境,或他所身處的這個世界的一種思考。

身為名校的優秀生,他精神壓力很大,隨著同級有人自殺之後,他開始做噩夢。散文裡的夢境處理,是要反映心理世界,他的恐怖和焦慮。他開始去想,為什麼他要承受這些東西,為的是什麼。

他去見輔導老師,輔導老師說,“我理解如今的教育制度對成績差的學生不公平,但你並不差。”這一句處理得很好。別人會不理解這些優秀生。有什麼好失落?有什麼好痛苦?有什麼好焦慮?因為你明明成績很好,你是人生勝利組,你為什麼需要醫師?

只有他們知道,像他或者同樣是優秀生的R,他們知道自己內心是痛苦的,所以才會一直講要炸學校。我覺得這句話在散文裡不斷重複,值得思索。他說他去炸學校,不是說要去射殺誰,這個宣洩不是針對誰,而是針對一個體制。他們身處這樣的困境,沒有辦法掙脫。這也算是一種催眠,催眠自己這一切是會結束的。

同級生自殺之後,R不去看,繼續去考好成績,可是「我」選擇去挖掘去思考。題目本身也有思考空間,像剛剛曉彤說的,到底被殺死的是優秀生,還是誰?可以是自殺的人,可以是這個敘述者“我”,也可以是R,或所有失去靈魂、麻木遵循教育體制的人。所以我覺得他處理的非常好。

黃:這篇我大概排在第五名,但我只圈四篇,所以沒有把它提進去。它在體現一個小我世代時,是非常有代表性的一篇作品,尤其是優秀生、資優生這一群人,是我覺得在馬華的創作裡面,比較少見的一個題材。

我讀的時候,從頭至尾都被它吸引,可見作者說故事的能力非常強,也非常流暢,你幾乎可以從頭跟著他把整個故事看完。但我有一個疑惑,或一個思考吧,就是當散文處理得這麼戲劇性的時候,我是不是用小說去處理會比較好。它沒有一個對錯,這是我卡著的一個點,我自己思考的一個點,所以最後我沒有把它推到比較前面的位置。

蔡:戲劇性,你是說夢境的部分嗎?還是?

黃:就是它整個事件,老實說這篇散文不美。

蔡:不需要美啊!散文不一定要美啊!

黃:我們追求如果閱讀散文,就是美文的話,它不美,但是它有自己的風格。我會覺得我在讀一個故事,而不像在讀一篇散文。

趙:我要補充及回應子揚。我看的時候,覺得一些部分他寫得很好,很真實,他說“我和他們只為哀悼而哀悼,轉瞬他的痕跡便被瑣碎的日常磨平,然後被我們徹底遺忘。”接著他再說“會不會被校方壓下來?”,R就說“家屬自然不希望傳出去。”,“而且我們還是名校。”

他在這邊處理得很好,我沒有辦法忘記這件事情,我不可以當作沒事發生。但是R就是當作無事發生,那麼到底真正被殺死的是哪一個典型的代表呢?如果“我”不是散文的話,我會視“我”為一個典型,R是另一邊的典型。

回應子揚的問題,他的寫作手法是很小說,但小說之餘,我同時可以接受“我”其實是真實的。他用相對戲劇的手法去寫“我”的經歷,他將這個技巧應用在一篇散文裡,這也是我覺得它可以是一篇散文的原因。

蔡:就是用一種小說的技巧或手法,去寫一個我覺得很真實的事情。一些細節也處理得很好,有人自殺後,學校讓他填問卷,問他的心情。他填的本來是低於及格線,但是他擔心這樣會不會引來什麼問題?然後他把它調整過來。這反映了人在群體裡,害怕自己不一樣、被當成一個異類,或因為不一樣而被抓出來。這些細節都很可以說服我。

黃:我認同兩位講的,我沒有說散文一定要美。我有被說服,其實我也不覺得這篇作品不好,只是卡在小說不小說那裡,但我可以放下。

〈我們之間〉

蔡:這一篇寫妹妹有輕微自閉症跟語言遲緩、發展遲緩,媽媽用醫學、玄學、風水的方式,要治癒妹妹的病,可是無能為力。作者寫他加入媽媽的隊伍,三人一起往某處,這個部分我還蠻喜歡的。

想說三個人一起往某處,有可能是突破的地方、突破之道,又或者是回家之路。他這邊其實就點出,雖然生病的是妹妹,可是一家人的命運難免會綁在一起。這個聯繫,我覺得扣得很緊密。但是也有一些沒有那麼好的地方。

這篇散文讓我想起一位臺灣作者李筱涵,有篇得獎作〈童仔仙〉,就是寫她妹妹有罕見疾病,媽媽也依賴醫學跟玄學,甚至歸咎懷孕時可能觸犯了風水禁忌。那篇散文借用了哪吒的形象來刻畫妹妹,所以他妹妹的形象跟性格是很鮮明的。

回到這一篇散文,如果他妹妹同樣是事情的核心,是這個寫作的核心的話,那對於妹妹的刻畫,我反而覺得不夠多。

黃:我選這篇作品是因為他寫的是輕微自閉症的孩子,就是“星星的孩子”,他的妹妹。但是我覺得他的好,反而在他沒有聚焦這個主題去展開,而是結合了自閉症跟風水一起去寫。我在讀的過程當中,可以讀到這個作者,他是在抵抗跟接受之間,不斷地前進的。

題目是“我們之間”,這個“之間”指的是家門,家門是物理的隔閡,也指存在於作者、妹妹和母親之間,心裡的一個隔。作者將他自己置於隔開的一個空間,去寫這一篇散文。

很多狀況其實是曖昧的,比如說他有寫妹妹有時是好的,重返日常,後面又提及未能找到解決之道。他其實一直處在這種曖昧又前進,好像沒有解決的一個情況裡。在信仰方面,他也是一時抗拒一時接受的。

所以,他這種遊離、擺盪在“之間”,我覺得這個“之間”為這篇散文點題了。有一些句子也很漂亮,意象深邃。但有個缺點,在接近結尾的時候,開始講一些道理,破壞了整篇散文的韻味,尤其是最後一句絆倒了我:“無論生命如何顛倒反轉,漫漫長路,我們仍要好好地走。”

趙:它不是很打動我。我看到他寫自閉症的妹妹,然後他輕輕提及,命運好像是先天安排好,然後它也會影響一家人。但他中間很多地方都是寫風水,很快就走到討論風水和命運,沒看到自閉症小朋友的獨特性。所以我會想,即使他最大的主題是“我們之間”、命運的影響,但是人的獨特性還是需要的。

還有一點,我直觀的感受是,雖然他寫了很多家裡的變化、風水、治療師,但是我不太能走進他的內心。我不太能看到“我”的真實情感。原因可能跟很多文字都在講治療室和風水有關,太少文字敘述妹妹跟他之間的相處,或者一家人除了風水以外,他們面對的事情。

〈那是一直以來平靜的街道〉

蔡:這一篇的文字是很簡潔的,很自然、樸實,不會有任何用力過猛或刻意煽情的地方。他是寫一場下了三天的大雨造成水災,在這段時間他經歷的或他思考的,他用一種平實的方式來敘述。

雖然水災不是一件好事,可是卻改變他對於一些人本來不好的看法。比如他的馬來鄰居,或提及借錢就會講難聽話的大舅。一場水災改變了很多本來不太好的關係,包括居民之間的關係,也看到了很多人的善意,教會、政府、私人機構發起賑災等等。

即使是這樣,他還是覺得水災帶走了很多家裡珍藏的小東西,他自己偷偷收藏,那些看起來微不足道的東西,還是讓他很感傷。水災的後遺症也包括,他開始對下雨這件事心神焦慮,心情不再平靜。

趙:它有一種很平淡的感覺,是一篇很誠實的文章。我看的時候會覺得很有新鮮感,雖然香港也有水災,但是那種全村救濟的情況,讓我有在看一個異地經驗的感覺。

中間有很多部份我覺得很“得意”,例如他說:我不想去舅舅家裡住,因為覺得他貪錢,然後爸爸又很想用錢去撇清關係。後來他發現舅舅很好。還有本來他覺得很不開心,以為會很“大件事”,起初就是爸爸以為很小事,結果原來是很“大件事”,但是當他們都以為很“大件事”,原來其實也是很小事。

不過,如果只投三篇的話,相比其他,它不會是我三甲的選擇。

蔡:但我們還是覺得想要討論它,讓它被看見。

黃:你們講的“平淡”,就是我把它刷走的原因。

蔡:但它有它詳實和有意思的地方。

黃:就是很小很小的講完一件事情,就這樣平淡講完了的感覺。

蔡:但它還是會有一些平淡裡面卻有趣的地方,你覺得沒有什麼卻有什麼的地方。

〈團圓的祖先牌位〉

蔡:這篇用神主牌位來帶出親情,以女兒“我”的角度來看,奶奶要團圓,卻拆散了她跟爸爸,他們這個家的團圓。奶奶要爸爸的神主牌供奉在祖屋,讓她覺得是拆散父親跟他們一家人。從這個角度切入,我覺得很新穎,題材也很獨特。

文中有從祖先牌位看家族的發展,二戰後爺爺到南洋的歷史,以及牌位的種種學問和情感關係。

趙:我很喜歡它的題材,有新鮮感,語言駕馭得很好。但它整篇故事來來去去都是在說同一件事情,層次感不夠。即使是這樣,我覺得作者的語言能力很好。

我看的時候覺得傷感。文中的爸爸很早離世,大家都不捨得爸爸,奶奶很想念爸爸,“我”也很想念爸爸。“我”在他生前已經沒什麼跟他相處,連他的神主牌也想跟他相處多一點,是種很幽微的感受。所以我覺得這篇並不僅只題材獨特,而是情感也有很細緻的地方。“我”覺得爸爸和“我”的相處時間很少,所以可不可以和爸爸的神主牌相處多一點,這樣也算是彌補遺憾。

黃:我認同它的題材非常特別。只是我讀的時候,感受到的比較是,很多的敘述,卻比較難感受到在敘述底下的這個作者,他的樣子、他的感情是怎麼樣的一種狀態。我看到的比較多是表面的,所以我沒有選。

●3票作品討論

〈工〉

黃:我沒有想到他會有三票。這個題材也非常特別,寫一個承包商的看工,寫工地的流變。他是繞著被工地吃掉的人去寫,他寫的就是消失和變化。故事從貓屍起頭,他寫貓的屍體的樣子,“那種四肢伸直趴在那裡的姿勢,也像是被孩子拖拽,一直到找到了更喜歡的玩具而放手遺棄在那裡的。”,這句一下子把我抓著,很能夠打動我,就是被遺棄的那種感覺,我覺得他寫得很有童真,但是又一下把我帶到那個情緒裡面去。

在這篇散文裡,他寫夢、寫人,雖然看起來有點散漫,但是他反照的是自己。他自己的兇殘、自己的不甘,他所謂的不甘可能是沒有去新加坡發展。我最喜歡這篇散文的地方,就是他題材非常特殊,有一種職人書寫的感覺。像臺灣這幾年流行的,〈做工的人〉、〈偽魚販指南〉等。

蔡:還有〈洗車人家〉。

黃:從新生代裡看到職人寫作,我覺得蠻有趣。另外,他雖然被生活或這個工地和處境壓迫著,但是他的敘述語氣,有一點裝酷的在描述,讀起來有一點頹廢,又有一點淡漠。

他在跳轉的這些情節裡面,要體現的是一種工地生活的狀態,或者是一種人的生活狀態。他結尾寫到自己也慢慢心不在焉,其實是要對應開頭,我覺得開頭第一句就非常吸引人讀下去。就是:“心不在焉的人,會被工地吃掉。”他自己要慢慢被這個工地吃掉。

蔡:這個題材很少見,可是在馬來西亞,我覺得這個題材應該要被寫的,因為我們到處都可以看到蓋房子,可是工地的情景卻很少人去寫。他應該是我看過的馬來西亞的文章裡,是第一個寫工地的。他寫工地的人、動物,其實會覺得動物跟人在工地裡沒有什麼分別。

我聯想到的是,工地可以拉出某一種空間的特質。因為工地是荒蕪的,是還沒有變成什麼的一個空間,所以在這個空地裡,每一個生命都好像活得很原始,同時也活得很卑微。

別人問他要不要去新加坡發展,他想,如果去了新加坡,是不是也跟工地裡的外勞沒有分別。

全篇我都蠻喜歡的,只有一段我覺得有點突兀──“我原先有點期待在〈異鄉人〉裡能找到這種矛盾的共鳴,但是我倒覺得‘局外人’這個翻譯更為貼切了。如果外勞有他們作為遊子的解離感……”,這一段,就是很突兀的跑出來。

我會覺得這個作者是不是為了要點出這個想法,然後直接引述一段論文的句子,跟文章的其他部分有一點格格不入。對,我在讀的時候,是這樣的感受。

黃:我補充一下,其實還有另外一個地方……

蔡:你覺得突兀的?

黃:你剛才的解釋是正確的,我看到的是他說:“前輩都不是讀本科的,因此對我便有不太實際的期待,說,你是讀土木工程的,應該很瞭解工地吧?”然後下一段他就放了一整段,跟你講一些工地的術語,工地裡至少有四樣東西喚作“懶覺”,然後就是一堆的那種術語跟器材的陳述,我就有他在回答自己的感覺。

趙:其實這篇是我最喜歡的,在這麼多篇文章裡,我覺得是最好看的。我記得我很早看這篇,因為我是不跟秩序隨意點出來看,第一次看,已經覺得很亮眼了。後來看完全部,我依然覺得讓我記憶最深。

我先說出我覺得它不好的地方,它的缺點相當明顯,對比其他文章,你會看到作者是用心鋪排的,而這篇文章我覺得很搞笑。我的閱讀經驗就是,覺得他好像是寫完一段,然後下一段,然後下一段,但不是很扣連的。

蔡:就有一點割裂。

趙:她那些扣連好像是作為讀者的我,幫他腦補了。所以就會有你們剛剛說的那兩段奇怪的段落,其實我覺得應該有更多奇怪的地方。

我今天有空就寫一段,然後又寫一段,然後寫完不知道怎麼修改,那就交了,就是這個狀態。前面那隻貓後面也沒有特別提起,前面以為有些伏線,它又不是,你以為它是一條伏線,但是那條線沒有了。

即使如此,我仍然覺得它很好看,它的好看是超越題材的好看,那些文字的觀察力很深刻,我覺得寫得很精準。

他第一句“心不在焉的人會被工地吃掉”,我覺得已經很好看了。我接下來講的很多好看的,也像是經過我腦補的一些想法。他說工地是介乎建築和叢林之間的一個地方。我看到它前面說一些貓、狗過來找吃,我會想,工地的人為什麼會存在於這個危險的地方?這些人來自五湖四海,好像那隻貓、那隻狗,都是不同類型的人,其實就是來找吃(討生活)的。所有人都是在這裡,所有生命都是過來找食物,然後因為這件事情就聚合在這裡,這個危險到心不在焉就會被吃掉的地方。

中間有一些細節,我覺得很多時候被它觸動的是它的一些話語,因為它整篇文章本身其實不是很連貫的,雖然都是寫同一個主題。

我很喜歡第一個被觸動到的,它說貓貓狗狗用人的厭煩做食,厭煩怎麼做成食物?原來是拼命叫喚,讓人聽得煩厭了,於是拿食物堵住它的嘴。我的貓也是這樣,我覺得很多貓都是這樣,這句真的讓我印象很深刻。

然後他寫,去或者不去新加坡,寫只是隔了一條橋,事情為什麼會相差那麼遠。我不知道是不是很多人,都會因為這樣去新加坡謀生。我很喜歡他中間有個探討,其實香港現在也有移民潮,我身邊也有一批朋友去了新加坡工作,已經不是一座橋,幾個鍾機都要過去做移民。我喜歡作者對國的概念思考,他沒有告訴你他為什麼去或者不去,但是他會提出一個疑惑:我們過去了會不會就換了身份?然後他就說,“如果說因為這樣而產生了身份的解離,那對於幾乎活在外勞堆裡的我(們),卻也顯得過分矯情。”我覺得這個探討也是很好。

之後他提及,外勞的護照收在公司手裡,他們甚至不能離開工地,如果沒有工作便沒有錢,遠在家鄉的孩子便忍受飢餓。他們把自己送來工地,遠在家鄉的孩子反而成為了人質。

很多這些文字,我覺得都是很深刻的觀察,很觸動到我,所以即使它有很多的敘述缺陷,我仍然很喜歡這篇作品。

黃:嗯,很神奇的一篇作品。

蔡:我也蠻喜歡這篇的,雖然覺得有一些突兀的地方。

黃:他可能就是採用工地式的書寫吧?其實我還是讀到它有一些連貫的,就是剛才我講的流變,工地的流變、人的流變。

【第二輪投票結果】

黃:第二輪投票,我們直接投選自己心目中的三篇,第一名5分,第二名3分,第三名1分。統計分數最高的作品將勝出。

〈工〉  11分 (趙5 黃3 蔡3)

〈殺死那個優秀生〉  8分(趙3 蔡5)

〈葬貓〉  6分(趙1 黃5)

〈團圓的祖先牌位〉  1分(蔡1)

〈我們之間〉  1分(黃1)

黃:〈工〉分數最高有11分,〈殺死那個優秀生〉有8分,然後〈葬貓〉有6分。這三篇如果得獎的話,大家同意嗎?有沒有其他想要爭取讓他得獎的篇章?

趙:沒有,很滿意。

蔡:因為她的首獎已經在首獎。可以,我心中的首獎有評審獎,子揚也是啦!

黃:對,我可以接受這個名次。雖然我第一輪沒有選〈殺死那個優秀生〉,但是我也認同他是不錯的,可以得獎。

蔡:我們二人的第二也都是〈工〉,所以還好。

黃:嗯,得獎作品確定了。我在思考的是首獎。

蔡:對我來說,〈工〉有他一些技術上的問題,所以我覺得〈殺死那個優秀生〉在整體上會比較好。

趙:其實我自己是覺得〈工〉或〈殺死那個優秀生〉獲得首獎,可能都有一點點爭議,可是兩篇的爭議是兩個不同的方向。

黃:我選〈葬貓〉就是因為它符合我對散文期待的樣子,〈工〉和〈殺死那個優秀生〉,我覺得是蠻實驗性跟蠻挑戰的,我們把這個名次宣佈出來之後,應該會有爭議,可是我是認同他們的。

蔡:我不是很瞭解為什麼〈殺死那個優秀生〉會有爭議呢?散文本來就不一定要很光明或很黑暗,但是我希望它能探索內心,思考人活著的處境和問題。

它本來就可以用詩的方式去寫,或者用小說的方式去寫,我覺得不是戲劇性的問題。我很堅持散文要真實,但是手法是用小說或靠近詩的,我覺得沒問題。

〈工〉我只是覺得它有某一些技術上比較突兀的地方,當然其他部分我都很喜歡。

趙:無論〈工〉或者〈殺死那個優秀生〉拿首獎,會不會不符合傳統對於散文獎首獎的期待?〈工〉明顯有很多技術的毛病,但可能要反問的問題是,是不是真的一定要技術毫無瑕疵、或相對少瑕疵,才可以是一篇獲獎的作品,但是我們要忽略它的亮點呢?

〈殺死那個優秀生〉對我來說是沒問題的,但是我會想,大家看的時候會不會覺得它是一篇小說,相對沒那麼符合對散文的期待,可能是一個爭議的點。

你如果問我會不會覺得這兩篇可能有爭議,就覺得〈葬貓〉會好一點,我是不會的。我不會因為這樣而擺一篇我不夠喜歡的作品認為他是第一。

黃:我自己考慮的點,其實只是文字,題材我覺得可自由寫也不會限制。只是文字,在〈工〉、〈殺死那個優秀生〉及〈葬貓〉之間,我覺得文字相對比較好的是〈葬貓〉,但是綜合剛才兩位講的,我也覺得選有亮點的作品,就是〈工〉和〈殺死那個優秀生〉,其實我OK啊!

蔡:文字它只要不是有語病,我沒有要求它完美,而且現在散文的發展,也不再像傳統散文那樣子。所以我倒是比較沒有那麼覺得,一定要選出文字最好的那個人。反而是他裡面一些細節,帶出來的細膩程度跟思考,對我來講還是比較重要的。比起來我會覺得,〈工〉和〈殺死那個優秀生〉還是比較能夠說服我。

我喜歡〈殺死那個優秀生〉,因為它的亮點跟〈工〉的亮點一樣多,只是在亮點一樣多的情況下,我就會選擇那個表現比較沒有要挑剔的。

趙:首獎是〈工〉或〈殺死那個優秀生〉,我都覺得可以,因為〈葬貓〉我比較沒有那麼喜歡。

蔡:那我是不是可以爭取一下〈殺死那個優秀生〉了?

黃:你要爭取嗎?

蔡:要啊!要爭取!現在爭取。

黃:題材兩篇都很有亮點,技術性來看的話,〈殺死那個優秀生〉比較少技術的問題,但是這兩篇放在一起,其實我比較喜歡〈工〉。我決定尊重我們投選的票數,本來〈工〉就是在我前三,〈殺死那個優秀生〉沒有在我前三。根據我們的票數,〈工〉是首獎。〈殺死那個優秀生〉和〈葬貓〉是評審獎。

蔡、趙 :OK,可以。

■三位評審對接下來想要參賽的參賽者有什麼建議?

黃:對於創作方面其實我沒有任何建議跟期望,因為我不想給一些建議,然後下一屆大家就朝著那個方向去寫。這次我讀到比較很多傷害、壓力、精神問題,甚至提及自殺的作品。我倒是想對這一群寫作的孩子說,大家要好好的活著,你一定要努力撐到世界向你敞亮的那一天。熬過這個階段,你會看到未來。

蔡:這次的文章可以看到很多年輕人的膽識,包括我們選出來的這個第一第二,我們都蠻認同他們的膽識。就是很無畏,包括不一定會遵循某種文學獎散文應該長成的樣子,而長成那個樣子,我覺得他們還是有一種很無畏、很任性的精神。我希望他們保持下去吧!文學本來就是可以接受很多,我們日常不能說出口的,一些很黑暗的一面,或者我們覺得很辛苦的一面。這是文學存在的意義,希望花蹤可以一直辦下去。

趙:花蹤文學獎或很多出名的文學獎,會有一些很有才華的寫作人獲獎,但同時也會有一些很有才華的寫作人沒有獲獎。所以我會想,大家抱著一個怎樣的心態去參加文學獎?

如果文學獎是你看到有一個deadline,而去努力,變成你認真創作的動力,這是很好的。拿到獎或者拿不到都很好。但是如果因為“拿獎”這一份眾人期待的壓力,令到你不再寫作,或者因為你得不到獎項,那份挫敗感你處理不到,而令你不再寫作,那是很難過的。

所以我會希望,參加文學獎的人,會因為參加文學獎而繼續寫作。

■三位評審對花蹤文學獎有什麼建議和期許?

黃:今年增設一個評審獎很好啊!以前是一個首獎一個評審獎,現在多一個評審獎,至少有三位得獎者,多一個機會。

花蹤新秀散文是很神奇的一組,過去兩屆的首獎,就是上一屆的王晉恆、前一屆的陳凱宇,他們都出版了散文集。所以我覺得花蹤在推動新生代持續寫作跟出書這件事情上,扮演著非常重要的一個角色,甚至是一個指標。我希望可以一直這樣維持下去,繼續推動一個讓更多的新秀被看見、來比武的平臺。

蔡:我們之前投票的時候,有一些可能會覺得,也許他擠不進前三,可是我們還是會想提他,就是覺得他其實還是有一些很好的地方,希望他們被看見。

趙:每一個文學獎都很好,寫作是一件很孤單的事,所以如果你有被看見或者被肯定的機會,這件事本身已經是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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