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頭頭／《Mi Obra Maestra》藝術是場驚天大騙局
“This is art”（這就是藝術）在現當代語境裡，或是一句海納各種複雜歧義、調侃、論爭，以及緊附時代趨勢，無窮變身的——日常、也不日常的用語。簡單來說，舉凡看不懂的（或懶得思索的），大眾隨即拋出“這就是藝術”總結一切的“不懂”；而面臨抽象晦澀的知識階級，也有抱持崇仰而包容的姿態，以“這就是藝術”，為“藝術”的文化階級錨下定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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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何以在嘲諷調侃與讚揚肯定間擺盪，或是當代藝術的多義不受限與開放形式，也和部份作品日趨哲學化、學術化，形構觀看門檻更高的知識階級有關。如此一來，什麼是藝術？藝術是什麼呢，一如《Mi Obra Maestra》電影開場導演的半戲謔宣言：別擔心不懂，也沒什麼好弄懂的。
真是如此嗎？藝術是個廣義詞，是各種思辨啟迪的總和，也可能是故弄玄虛的炒作，所以，可以浩瀚偉鉅，自然也有詐欺惡行。《Mi Obra Maestra》用黑色嘲弄口吻告訴觀眾，別問藝術想表達什麼——帶點昆德拉引述的猶太諺語意味：“人類一思考，上帝就發笑”；這該死的藝術（或這該死的電影）是什麼，交由你自己定義。
所謂藝術，什麼都可能發生
《Mi Obra Maestra》是今年拉丁美洲電影節（22nd Latin American Film Festival）的選片。這部2018年的黑色喜劇，電影名稱直譯是“我的大作”，像是一場西方當代藝術與美術史白男人的展覽，戲謔展列當代藝術圈的荒謬操作。這些脫胎自現實的詭黠內幕，歸功於編劇Andrés Duprat兼具演員、編劇與阿根廷國立貝拉斯藝術博物館館長的多重身分，把藝術家的才華與人格、藝術圈如何炒價、權貴如何用藝術為階級添花，諸如此類，邀約觀眾旁觀這場由畫廊經紀人與藝術家合謀的驚天大騙局，思考所謂的“這就是藝術”。
在國際藝術市場把目光投向亞、非、南美區域，以及女性與少數族裔之前，西方美術史幾乎是白男人的天下。近年來不斷被重新審視的畢卡索，那些扭曲色塊組合的女性裸身，是年輕女性們遭遇背叛自殺、家暴、精神虐待的局部映射；而以西方異國目光再現的大溪地，是高更和（被始亂終棄）未成年少女組成的“溫柔鄉”，這些被（白男人書寫的）美術史追捧的大師們，遲至晚近幾年，才陸續有異議之聲，重新審視這些榨取自少女們的苦痛，卻被展示景仰多年的作品。
導演當然沒有審判這些崇高的美術史名家，但在電影詼諧調度中，片中的老白男藝術家Renzo，巧妙揉雜了白男人們的情慾面向，似乎也是西方美術史的多重映疊。Renzo一樣對女生始亂終棄，有自己也不知道的私生子、對小情人的創作不感興趣，只愛青春肉體、愚弄崇拜他的學生、車禍後避世到風景如畫的鄉間，又看上當地年輕女孩、和經紀人合謀詐死騙局，讓作品躍升到天價。
當然，Renzo不若畢卡索和高更恐怖，導演不忘為他的藝術執念加分，鄙視權貴，寧可窮死也不幫財團和皇室作畫。這個有點分裂的角色，更多時候是個潦倒愛畫畫的老人，任由經紀人謀劃騙局。
是以電影沒有犀利的批判，導演半調侃半戲謔的讓觀眾看藝術圈暗面，甚至殺人場面也荒誕詼諧，或是電影開場所言，這個城市什麼都有可能發生，所謂藝術，不也是——什麼都可能發生。
是騙局還是藝術，交由你決定
電影展列藝術圈的暗黑操作，也幽默調侃“藝術家死後才成名”的民間傳說。電影中當假死Renzo的作品被買斷，以偽造年份的方式持續產出，大概也隱隱調侃當代藝術家Damien Hirst轟動藝壇的偽造創作年份事件。電影中兩個主角被揭穿罪行，卻依然為世人所接納，作品比之前更受追捧，不也映照Damien Hirst依然價高昂然的身姿。
這部類藝術圈內幕指南，也是阿根廷當代藝術入門指南，電影中展示許多阿根廷當代藝術創作，特別是色彩流麗狂放的Germán Gárgano，以及描繪權貴們色澤豐麗但面容模糊的Carlos Gorriarena等，為阿根廷的藝術面貌，做了美麗的入門引介。
電影結束前，兩個白男騙子，在壯麗的景觀中逍遙對飲，坐享因世人對藝術的誤解與理解而收穫的碩果，這是對觀眾如我們的嘲弄，還是對“這就是藝術”的幽默點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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