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时,已经是漫天风雨了,但文字的热汤,依然在心里滚烫着。
这10年来,数度和钻研写诗的学弟们驱车数百公里参与花踪文学奖颁奖典礼,渐入中年的学弟们正职是道路工程师,农地小园主,拥有个人事务所的律师,软体公司老板,兼职是写诗,雕刻文字的纵深。近几届,学弟们轮流入围决审,越级闯关准备打倒大魔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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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不是文绉绉的人物,都是生活大于文学的各路平民,平时生活环绕各种维生话题,但又不至于无聊沉闷到只有柴米油盐。高谈许多农地与天气的争斗,阔论婚姻关系中男人们的生存话题,这样的平凡人物组成了类似秘密结社的文学奖入围者联盟,用文字的火焰,诗句的闪电,一瞬即逝的灵光,在刚刚起雾的田野试图呼风唤雨一番,饶是有趣,过瘾非常。
这样的一批人,一样渴望在文学星光灿烂的夜晚,借着呕心沥血或灵光速成的文字登上高峰。这样的文学奖吸引力,显得格外迷人,仿佛撬开文学子弟兵的同温层,异星球的天将神兵也暂时搁下赚钱的器具,前来花海赴会。
我乐当一名旁观者,虽然上不到擂台,但一整晚总有各年龄层的文学伙伴或寒暄或拍肩问候,就像寒夜在广袤密林中行走多时几乎忘路之远近,忽然遇上一农户住处,且有人老早热了一壶茶在等候,主人邀你坐下共饮取暖,密林夜行积累的满身寒气顿时消散,这样温厚的相遇,去除了人间众多的杂念与恶意。
后来发现,我特别期待第一次夺奖的人物,像近距离目睹一个又一个新人王的诞生,他们缓缓致词,时间的轴线曲直交错,有时带你跃上云海俯视众生,有时领你潜入深海仿佛在他的内心世界同哭同笑,纯文学或许可以很深奥很拗口,但登上巅峰奖台的那个人,通常很亲切很透明,几分钟的致词时间,总是在慌张中显露出久违的孩子气,短短几句话就像千锤百炼过尽千帆,也像一轮汹涌的海浪拍打,直击众人之心。
感谢名单里头通常除了情真意切的亲人,偶尔会听到启蒙的灵光人物,我也曾经不害臊的预想过如果让我上台一次,我会感谢谁?当然,亲人孩子会排在前面,之后呢,之后会感谢村上先生,因为是村上的小说让我知道小说的世界充满生活的隐喻和幽默,即使你现在走向一条无人之境,被困在一个暗无天日失去时间感的深井中,你还是可以借着心里头的小说世界,继续对话,对抗扭曲恶意,继续独特而执著的活着,像世界上最勇敢的15岁少年,会说人话的乌鸦在树枝上驻守,你还是可以无所畏惧。
文字世界 充满无心插柳的奇遇
1994年开始阅读《国境之南,太阳之西》后,我仿佛接收到类似村上在明治神宫棒球场因为一支漂亮的二垒安打,而决定写小说的讯号,喔那应该不单单是讯号那么简单,那是神谕。我后来也开始写作,写小说与散文参加旅台文学奖,撰写舞台剧剧本,学习勾勒不做作不忸怩的对话。
此去经年,回流吉隆坡进入报馆,近水楼台获得颂勤主任赏赐城市男女专栏,练笔也练眼界,那一年是2004年,30岁了才在工作中寻获轨道运行的窍门,运气看起来不赖,写字读字在工作与生活中占据愉快的比重。
接下来的20年时光,焠炼文字的漫长旅程中遇上许多新朋友,文字的世界充满无心插柳的奇遇,像在银河铁道上因为握有无限畅游劵,看到顺眼的车厢就上车,于是崭新的旅程就展开了。
两年一度参与花踪颁奖典礼也是文学旅程之一,看响当当的海外文学名家如何看待这里的文字,颁奖前的各位入围者又是如何忐忑与期待,单单颁奖礼门口众多老将新兵齐聚,有人内敛优雅,有人花姿招展落落大方,就像极好看的电影花絮,所以我每次都尽可能一小时前抵达。这次刚过斑马线就看到藏书家祥锺兄和写出绝美丰盈文章的李天葆同行,距离会场还有小段路遇上的是两座大山,写散文的许裕全和大胡子诗人方路,久别的叙旧,后来加上这次文学盛会的操盘手毓林主任,又是一阵笑谈。来到门口,和宽柔中学前校长谢秀权寒暄打招呼,瞥见文学圈相守一干人等排成一列潇洒吹风,用著作来称谓的话,是《在我万能的想像王国》的吕育陶,是《散散步》的李宣春,是《文字烧》的翁菀君,是《人工少女》的龚万辉,这几位朋友,当时还不知道其中一位得了梦寐以求的散文评审奖,另一位得了年度大奖,闪亮亮沉甸甸的马华文学大奖。
当然,最有滋味的还有散场后的各路酒局,此回沾新诗组新人王亦斐学弟的光环,请大伙喝酒谈文论艺到凌晨3点半,新柔海峡的微风吹得众人微醺又畅快,我们的文学朋友龚万辉老早就说过,写作是永远的单打独斗,即使是最亲密的人也走不进那种孤独。
但写作之外,可以互相摇旗呐喊,可以拍肩问候,可以探问各自的文学之路,有人悄悄退下了,有人计划攀越更险峻的山峰。两年一度的花踪之约,早就花开一万朵,开在宽阔无垠的原野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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