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捲入旋渦,沒有出口,沒有。
他記得這條路怎麼走,不用任何思索,都是潛在意識帶路。那時候他坐在阿爸的腳車後面,聽著阿爸對他或者自己說進去的時候只要遇見路口就拐左,大概半小時就可以到膠芭,出去的話就一直拐右。除了進出膠芭的方向,阿爸還會持續絮叨著在哪裡要閃去右邊,在哪裡要閃去左邊,什麼時候又要把摩托的輪子平衡在路徑中間的野草,不然輪胎就會淪陷在兩旁的爛泥。再後來到他騎著摩托跟著爸母的後面,還是會聽到父親的聲音從風傳來。所以,他記得那時候進去膠芭路上出現過的窟窿,像是每個人都記得自己身上每道疤的故事,儘管那些很久很久以前的窟窿已被填平或輾平,他還是會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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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他試過要忘記那些路徑, 只是在他騎著摩托進去膠芭時,那些閃左閃右走中間的聲音還在他耳邊響起。所以騎摩托去膠芭的路上,在左或右的徑上對別人來說是視路況而定,但他無論來回,十幾年來都走著一樣的路,沒有改變。就算他習慣的路已經出現窟窿,充滿爛泥,還是會行駛過去。他不想這樣,可是總是沒有足夠的時間反應,看見窟窿的時候,他就已經把輪子陷入泥中。黃泥水被輪子攪動,輪胎上掛滿一顆顆化不開的爛泥。有時候他就這樣過去了,有時候會因為這樣而跟著摩托倒在路上。
9月中,11月雨季就要來了,下雨就沒辦法割膠,但他也清楚就算可以割膠,也賣不到多少錢。他很早之前就聽咖啡店的安哥說現在有新技術,已經不需要天然的樹膠了,只是沒有想過膠價越來越糟糕。做多少都是徒勞。可以說,他身上有價值的也只有這一塊他爸母留給他距離小鎮半小時的地,土地上種的膠樹還可以砍下賣些錢,其他的什麼都沒了。然而,這塊地到底算不算是他的,他至今也沒辦法說清楚,很可能那片地和種在那裡的膠樹一夜之間就是別人的。他必須為自己找一條生路卻不知道還可以做什麼。
他父母留下的膠芭位於被新村的人叫做“大芭”或者叫“非法芭”的地段。他聽他爸母說過,他公公來這邊的時候只有他們一戶福清人,而所有政府允許的發展芭都被佔了,沒有合法地可以種膠樹,所以他阿公就走到更深的大芭去開發。這片膠芭左右兩側是小山丘,佔地9畝,在兩旁小山丘頂點之後的地就屬於其他人,也一樣是非法芭。從遠處望去,他的膠芭像處在一個V型的小山谷,兩面的山丘都有著一層層的梯田,梯田上就是一排排的膠樹。因為這樣的地形,芭裡經常不是沒有任何風就是忽然來一陣陣強風。所以沒有風的時候,芭裡安靜得剩下蟲鳴鳥叫,風來的時候就充斥著膠樹葉子發出沙沙沙的聲音,如果膠樹長了種子,就有機會聽到樹膠種子爆裂然後掉下。兩座小山谷的最低處是一條由淺至深的小溪,小溪的中間有一條泥路,讓人可以在兩面的小山丘來回穿梭。他記得他小時候就常在小溪較淺的部分戲水和捉小魚。有時候實在忍不住了,也會在這裡方便,無論是小號還是大號都沒問題。反正大自然自然有辦法消化這些有機的“外來物”。
距離小溪兩三層的梯田上,有著一間木屋,是他家的老厝,他阿爸的爸母在很早以前就住在這裡,現在厝邊就是他們的墳墓。墳墓很簡陋,一個立著的石碑,碑上的字已經不太清楚,而石碑後是隆起的土丘。他爸母還在的時候,就算他們已經住在小鎮的新村可是老厝還像有人住一樣,沒有一處被雨水和白蟻侵蝕。只是現在它已經搖搖欲墜。厝裡沒有任何傢俱,剩下飯桌和顏家的神主牌。神主牌正對著門口,門口旁邊還堆著一疊疊的塑料膠杯、膠架和膠舌,屋內充斥著奶屎[1]的氣息,他們都習以為常了。他小時候有問過阿爸,為什麼不要接祖先出去新村的家裡拜,他說他們在膠芭的時間比在外面更久,祖先安在這裡更方便,而且膠芭更需要祖先的庇佑。他那時才知道,原來這些素未謀面的祖先可以庇佑他們的厝,還有他腳下這塊地。
他看著有1米長的膠刀和乾癟的膠樹上佈滿一道道的刀疤,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阿母說過的話。那時候阿爸剛過身[2],阿母在阿爸的身邊將他一世人的艱苦唱成一首哀歌。他原本不想落淚,但阿母邊唱邊哭,邊哭邊唱,幾度還哭得唱不下去,最後阿母祈求阿爸要原諒兒子不孝,沒有讓他看見兒子娶媳婦生孫子傳宗接代時,他就哭得停不下來了。他這一哭讓他忘了其實阿母唱的哀歌中主角的經歷大半是他沒有聽過的。
阿母稍微冷靜後坐在飯桌前,叫他要把阿爸葬在膠芭,說是阿爸過世之前交代的。阿母說:“阿爸共伊愛落葬底伊老爸母e邊頭,伊共阮在底遮尚重要就是彼塊地,伊底彼爿就知影家己愛做啥,底芭裡才會使歇困。”[3]其實,他到今天還是不明白阿母說的歇困是什麼,明明阿爸沒有說過他在小鎮裡住得不舒服,沒辦法好好睡覺,只是他只可以儘量遵照母親的吩咐。
那時候路還很小,車子沒辦法直接進到芭裡,所以必須靠人力抬棺。出山那天帶著阿爸走過火車路繞到他平時喜歡喝茶的華新茶室後,就開始往膠芭的方向走去。他記得將他阿爸的棺材抬進芭裡的路好長好長,他叫大概十幾個朋友來幫忙。他阿母在前面一邊哭一邊用摩托載著西公[4]進去,時不時西公還叫阿媽停下來,叫他大喊“阿爸,轉左咯”“阿爸,轉右咯”,喊了後西公再往天空撒金紙,一邊唸唸有詞一邊搖鈴,然後揮舞著掛有長長一條白紙的短竹子,紙上是阿爸的名字。一路上他和他的朋友輪流抬棺,大概輪流了八九次才成功把棺材抬到芭裡。
一連串入土的儀式,最後西公叫他抓起地上一把黃土,撒進阿爸的棺材上面然後轉身不要回頭看,再之後芭裡又立起一個墳。後來芭裡除了一間老厝,還有兩座墳墓。他阿母離開時,棺木和西公是他借來的羅裡載進去的,而抬棺上下羅裡的是他請來的印尼工人。
剩下他,還有這塊和他有關係的土地。然而他沒有過阿爸說的歇困。在很長一段時間裡,他都覺得這裡困著他,可是他又認為自己哪裡都去不了。想到膠樹不再賺錢,他決定翻種膠芭,把9畝的膠樹推了,種香蕉。
他沒有衝動,是去咖啡店問了那些經驗老道的安哥,聽他們說香蕉的價格上漲,每公斤的價格已經是樹膠的一倍,而且就算是一年後收成,價格也不會跌太多。他們還說,非法芭種香蕉更好,種一年就可以收穫,就算政府收掉地都不怕虧本。擔心他沒有經驗,還介紹了一箇中國肥料公司的經理給他認識。這個經理身材矮小,但腰圍卻是十分宏觀。第一次見面時,經理就用保證的語氣告訴他,他賣的產品一定可以讓香蕉大豐收。說出這句字正腔圓的話時,經理還拍拍自己的肚子。那個經理說,中國政府管制嚴格,所以肥料分量精準,不像馬來西亞政府什麼都不管,肥料廠都隨便亂來。他還送了他一本複印來的臺灣香蕉研究所出版的年報,說只要看完就可以很好地打理香蕉芭。離開他的芭之前,經理還不斷提醒他一定要種紅肉蕉[5],這個品種在本地銷路最好,華人愛吃,馬來人更愛,他們都拿來炸,現在種香蕉的都種這個品種。他是相信經理的話的,也覺得自己有辦法打理好香蕉芭,只是心裡總感覺還懸著,沒有底。
他想起顏家祖先。所以他準備了三牲、米酒、咖啡烏和水果放在神主牌、祖父母和父母的墳墓之前。點三支香,再燒了幾疊金紙,以“在下不肖子顏……”開場,這是祭拜前說話的開場白。他先將自己的計劃在祖父母和父母的墳墓前說了一遍,再到神主牌前複述,然後筊杯。他要確保一切都受到祖先的庇佑才開始這次的翻種計劃。筊了兩次都是笑杯,他想是他不夠誠心。他再從頭到尾、一字一句地用福建話解釋自己為什麼要翻種芭,說明自己已經準備好一切,不是隨便的衝動。再筊一次,還是笑杯,所以他又重複做了一樣的流程,聖盃,開始翻種。那時,他相信自己該做的都做了,顏家的祖先和他爸母會保佑他。
在開始一切翻種工作前,他帶著所有往年申請牙蘭的文件騎著摩托到吉拉央的百樂縣縣辦公室的三樓,他找到平時幫他處理文件的大姐,她是這邊唯一的華人員工。那個大姐看到她時第一句話是說“哎呀,最近還是沒辦法,等有機會再告訴你”,臉上掛著看起來很像不好意思的表情。他坐下後才跟那個大姐說自己要翻種香蕉,如果有機會申請牙蘭的話需要改成種水果,不要再寫樹膠了。大姐聽了之後點點頭,說知道了,最後他離開的時候大姐又說,“你電話號碼沒有換是嗎?有機會的時候我再打給你,最近這個上司才上位,什麼都不會,等他熟悉一點之後,我再看看他怎樣”,他回了一句“哦”,就轉身離開。
香蕉樹需要大量的水才可以長得好,為了不需要特意給香蕉樹澆水,定製來灌溉的引擎又沒有那麼快好,所以他決定趕在雨季前種下香蕉苗。談好價錢後,他即刻安排神手把膠芭裡的膠樹全部推倒,再請來印尼工人將橡膠材鋸成幾段,安排羅裡載去賣。賣來的錢正好足夠還這些工程費和香蕉苗的錢。神手還要把10呎寬的梯田收窄到6呎,種香蕉的地不需要那麼寬,收窄後就可以種更多的香蕉樹。芭裡一下子多了幾條梯田。還需要準備水源在未來灌溉香蕉樹,所以他再吩咐神手將膠芭中間的小溪挖寬挖深,小溪消失了,成為兩個水池。
沒有時間閒下來,雨季要到了,必須趕快。在剛翻好的泥土撒上雞屎肥,確保土地肥沃,接著挖種植香蕉苗的位置。這之後的工作就不能再請任何工人了,需要節省錢,未來的一年內都不會再有任何收入,所以都儘可能自己來。
膠芭變成了光禿禿滑溜溜的黃泥地,沒有一點綠。2400棵的香蕉苗送到,每3呎一棵,獨自在兩天之內把香蕉樹一一放入挖好的坑,從凌晨到傍晚。黃泥地又多了一些點綴。跟肥料經理買的中國來的肥料已經堆疊在老厝,除了肥料,還買了除蟲劑和殺菌劑,只要等幾場雨之後,就要開始放肥,然後再除蟲和殺菌,這樣可以確保香蕉苗茁壯成長。第二波道晚間8點新聞結束後,天氣預報說彭亨州未來一個禮拜會持續下雨,是雨季來了。
他趕緊上床睡覺,打算明天進去確認芭裡有沒有下雨。那晚,他是帶著期待的心情入眠的。
這天,他沒有忘記,他夢見了他坐在阿爸的腳車後面和他們進膠芭。爸母在割膠,忽然下起嘩啦啦的雨,沒有人來得及反應。雨很大,爸母都措手不及眼看著膠杯被雨水灌滿,然後樹奶從膠杯溢出,順著樹身流到落葉和泥土,染白了一地。爸母都一臉無奈。夢裡,他們看著他。
醒來的時候是凌晨6點,他已了無睡意,直接騎摩托進芭等待雨的到來。一路上烏雲密佈,膠工最怕看到這樣的天,因為雨一落下那一天就做了白工。只是現在他的心情完全不同了。點香後,他坐在老厝的正門口期待著雨從烏雲落下。天空微亮,風一陣陣地,他在半睡半醒間心裡忽然有種感覺襲來。他看著香蕉苗失神,那一瞬間他問自己在哪裡,片刻後才回神告訴自己,膠芭被推掉翻種香蕉了。他心裡有一種莫名的焦急,那種去到一個沒有去過的地方,沒有辦法找到一處熟悉的焦急。然後他等著等著,就看著風把烏雲越吹越遠,直到太陽猛烈地掛在天空。
接下來幾天的情況都是如此,雨沒有落下,而那種無以名狀感覺又不斷在侵襲著他。他每次回神時都期待雨水已經降下,然而,中午的日頭卻比前幾天來得更猛。沒有雨,做不了後續的工作。一直等了4天,雨還是沒來,反而日頭更猛烈。
這幾天,膠芭和阿爸阿母還是一直出現在夢裡。他沒有思考夢與那感覺之間是否有著聯繫,只知道再等下去香蕉苗就會乾枯,必須自己澆水。
所以他用20公升的油漆桶從水池取水,一棵香蕉苗大概需要一勺水。來回在水池與不同梯田的香蕉苗,累了也必須撐著。太陽太猛,再不快一些香蕉苗就會枯萎。從清晨一直忙到傍晚,中午12點到2點的時間因為太陽太猛沒辦法澆水,所以一天下來也只澆了一座小山丘的香蕉苗,另一半唯有留到隔天再澆。
那時候開始他每天都需要不停地澆水,所有的精力都投注在香蕉苗。晚上他回到家時,那些平常和他一起喝茶的安哥還會特地騎著摩托過來關心他情況,還說他比割膠的時黑了很多。他只能笑笑,說了幾句“無要緊啦”“會使啦”來應付他們。吃了晚餐,倒頭就睡,第二天再重複昨天做過的事情。
其實,天氣預報出錯並不值得意外,只是這次令人驚奇的是在雨季時期卻來了旱季,而且日頭一天比一天更猛。往年在這個時候,雨肯定已經把村口河道水灌出路面,所有人都會被雨和水災困著,無所事事,大家在雨比較小的時候還一定會騎著摩托去村口看水。這算是以往年年都可以看到的場景了。他在心裡埋怨,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他看著芭裡的水池,發現自己已經不太記得小溪的模樣,他沒理會,只提醒自己動作要快些。水池的水每天都在減少,只是他還是不能休息,否則香蕉苗會枯死。點香時,他用了更長的時間祈求祖先的保佑,祈求雨快點來。
旱季持續了一個月,水池的水已經剩下不多,雨終於來了。但他還沒辦法歇困。雨持續地下,一直下,潮溼的空氣讓雜草長得很快,而雜草又引來了無數種害蟲,同時,菌也還是在植物間傳染。需要用鐮刀除草,然後還需要打除蟲劑和殺菌劑。打殺蟲和殺菌的藥水大概只需要一天就可以完成,一個月只需要打一次。最可怕的是除草。一天裡面下雨的時間超過4個小時,有時甚至白天都在下,草沒有停止生長,長得很快。只可以趁著停雨的時候除草,進度很慢,上個禮拜已經除草的梯田,再回去看的時候,嫩綠的野草已經冒出了頭。暫時不可以用除草劑,是經理千交代萬交代的,他說因為香蕉苗還很小,用除草劑的話很可能會不小心傷到香蕉葉,進而影響香蕉苗的光合作用,嚴重的話還會死掉。所以拔草或用鐮刀割是最好的方法,這樣草還可以成為香蕉苗的養分。
所以,在他眼前的又是不停歇地除草。
他原本以為自己可以很快習慣這樣忙碌的生活,可是這次沒有,無論重複多少次,他沒法將自己放進這閉環之中。他覺得自己越來越累,而且那種於頃刻侵襲而來的陌生感,還是沒有消失,反而越來越頻密而且強烈,像是墜入了黑暗又旋轉的深淵。夢也變了,爸母被雨困在老厝屋簷看著膠樹,最後都會用責怪的眼神望他,眼神一直留在他的臉上。
在阿爸過身之後,就剩下他和阿母兩個人生活。生活沒有太多變化,進去膠芭的還是兩架摩托,只是現在是他騎在前面,阿母騎在後面。那時候阿母也許因為傷心過度,身體也逐漸不好,芭裡的膠樹有70%是他割的。他其實沒有很愛割膠,每天凌晨3點就起床,進到芭割完膠後,休息吃個東西再攪膠[6],回到家時才早上十點。如果那天還需要拔膠杯[7],那樣就需要更早一些起身,進到芭裡他先走在前面拔膠杯,阿母跟在後面割膠。通常他拔完所有膠杯後,阿母也才割了二分之一的樹,他就會拿起膠刀繼續割還沒割的樹。割完膠後,他會把膠丸收進肥袋放在摩托後架上。如果膠丸夠多,那就用兩個油漆桶裝膠丸再掛在後架上載去賣,買完膠丸也大概才12點。
白天對他來說十分枯燥,他不知道可以幹嘛,新村裡唯一的娛樂就是在傍晚太陽快下山的時候騎著摩托去longgai[8],除了此之外就沒有什麼娛樂了。那時候他快20歲吧,新村和他同樣年齡的年輕人早在幾年前一個個出去打工,不是到新山或新加坡,就是到吉隆坡。他現在的生活算是過得去,只要持續割膠就可以生活。可是時間越久,他想要往外闖的慾望越來越濃烈,他想看看外面那個世界,但他知道他走了就剩下阿母一個人,膠芭也會放著沒人割。在之後幾年,阿母身體也忽然不行了,芭裡只穿梭著他一個人的身影,阿母只有在重要的節日才會讓他載進芭去祭拜。
不要想太多,他對自己說,他必須把香蕉苗照顧好。只是,他開始會在香蕉芭裡迷路,一直不知道自己在哪裡,天旋地轉,十幾秒或幾分鐘後,才有辦法繼續工作。其實這是奇怪的,9畝地不大,他卻不停以為自己迷了路,找不到方向,像是眼前被一團白霧霧的煙籠罩著。
翻土了還不習慣而已,等多一兩個月就沒問題了。他告訴自己。(11月12日續)
注:[1] 膠丸的福建話,奶,指的是橡膠的樹汁,也許因為其氣味太臭,所以被叫為“屎”。
[2] 福建話,“阿爸說我們在這邊最重要就是這塊地,他說他在那邊就知道自己要做什麼,在芭裡才可以休息。”
[3] 福建話,過世。
[4] 福建話,閩南喪禮儀式中主持喪禮的道士。
[5] Pisang Berangan。
[6] 用樹枝攪樹奶,讓樹奶可以跟昨天已經凝固的膠丸結合,同時也加快樹奶的凝固速度,好讓雨水不會那麼容易沖走樹奶。
[7] 收集膠丸。
[8] 有逛街的意思,在筆者住的地方longgai通常指在傍晚吃飽之後,騎著摩托閒逛,吹吹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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