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铁路”幸存者去世 阿鲁姆根享寿97岁

电影、戏剧、小说甚至是新闻，故事往往聚焦在幸存者（可以是家暴、虐待、性侵、无家可归各种状况）被破门拯救，在家人、警察、医护人员各方协助下重获新生，肇事或施暴者绳之以法，正义得以伸张。

然而现实生活里，当人生遭遇重挫，重回轨道是一大工程。主角身旁还有常被忽略的配角——社会工作者（社工）。他们陪伴不同的个案，协助重整资源，自立自足投入社会。

概括的说，社会工作──一份“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的专业。

雪州加影的Openhands Fellowship儿童之家楼上，女孩们聚集看电视。她们有的是福利局转介而来，或是依照庭令暂时庇护在那里的女孩。社工莎米拉（Latha Sharmila Subaramaniam）介绍宿舍环境时，其中一个小女孩突然跑来抱着她喊“Ah Kak”（姐姐），稍稍安慰，她又自顾自去玩了。好奇询问才知，她被双亲虐待，脸上伤疤仍显见，刚转介到儿童之家。

莎米拉在吉隆坡卫理学院完成社会工作文凭，目前是儿童之家里年纪最轻，也是唯一握有专业文凭的社工。

专业与非专业有何不同？“社会工作不是慈善事业，面对协助对象，要持续跟进，确保他们能回归社会，自己维持生活。”莎米拉常向亲友比喻，医生专注医疗，警察打击罪犯；社工则确保个案重返健全的生活环境，重修与社会的关系，重新投入社会。

应用在儿童之家，儿童的基本权利和需求是安全的环境、教育与健康。莎米拉重视生物心理社会评估（Biopsychosocial assessment），认为孩童、家庭和社工三角缺一不可。

儿童之家曾有一名无证小孩，母亲因在超市偷窃奶粉被捕。可是在小孩看来，母亲是为了他们兄弟姐妹去“拿”一罐奶粉。莎米拉知道，在很多小孩心里，父母就是父母，社工不能在他们面前说父母的不是。

“对孩子说的任何话，等于在他们心中种下种子。即使父母对他们施虐，沟通也要很小心，否则容易让他们心中的怨恨不停积累。”

因此，莎米拉很乐意让父母探访，修复孩子的家庭关系。她并不会为了方便管理，规定家长一个月只能来探视一次，甚至要带孩子外出也行，只要办好手续，在指定时间前回来即可。“有家长常陪伴的小孩，你看得出差别，否则他们常常生闷气。”

接受专业训练之后，莎米拉才明白，光有想要助人的满腔热血并不够，还需专业的知识和信念。在儿童之家，她认为孩童也有自我发声的权利。社会总是普遍认为，助人是提供金钱，其实更重要的是解决办法。

但大人不能摆出一副“我来告诉你怎么做”的姿态，“其实孩子们需要的是聆听和认可。”每个小孩来自不同生活背景，背负不一样的生命故事，这都不代表他们的好坏。“有时，她们只是需要一点鼓励。”

先顾好自己，才能更好地帮助他人

就社工本身，专业与非专业也体现在态度。莎米拉举一个最普通的例子，一般义工或志工常常首先想到用惩罚来规训孩子，总觉得孩子很难。若带着“只是来做饭给孩子们吃”的心态，一切任务显得非常困难。

莎米拉不是不理解，“其实，很多非政府组织的成立初衷都是一片好心想要提供援助，只是经过10年20年，很容易倦怠。”

受过专业训练的社工也会感到倦怠，但她有一个原则。“我得先照顾好我自己和我的家人，这样我才能站出来好好地帮助这些孩子。”

儿时创伤走上社工路，用爱治愈孩子的心

其实，少年时期莎米拉也曾在Openhands Fellowship度过。她来自非常传统的家庭，因出生时辰被认为不吉利，从小就被送给亲戚寄养，四处流连。周末亲生父母来探望，开车离去是她最伤心的童年印记。

长大后她无法融入亲生家庭，辗转来到Openhands Fellowship。创办人的爱心与耐心感化了莎米拉。她也到医院寻求心理辅导，慢慢修复儿时的创伤。

18岁长大成人的孩童就会离开儿童之家。莎米拉说，院方会安排她们升学，学术成绩不好的则送往技职学校，学习裁缝、烹饪、烘焙等一技之长。

莎米拉最后报读社会工作文凭课程，以社工身分留在儿童之家。多年来她与小朋友建立信任、亲密关系，一对小姐妹甚至会帮她布置床铺，摆满娃娃。她曾有过与父母分开的痛苦经验，深知如果自己离职，小朋友好不容易治愈的心可能再度受伤。社工离职在小小人儿眼里，就像之前离开身边的父母一样，又多了一个离开自己生命的人。

常驻在儿童之家，莎米拉是妈妈、姐姐也是朋友，何尝不是一次又一次送走长大的女孩？“身为社工，我必须放手，而且我有自己的支持系统，可以找我信任的人去倾诉和克服我的情绪困扰。”

曾经有个女孩，很小的时候外配母亲遭父亲家暴逃回国。莎米拉曾托国外非政府组织找到那名母亲，但在女孩印象里那就是抛下她的母亲，怎么都不愿相见。可是她在儿童之家生活也不开心，时常发脾气，在学校也不合作。

莎米拉最终帮个案找到一对夫妇为寄养父母。虽然她还同一间学校上课，偶尔巧遇莎米拉，女孩都装作不认识。即便如此，莎米拉仍替她终于享有“父母——子女”的家庭结构而感到开心。“社工有社工的界线，我们做的是尽量满足孩子的愿望。”

何谓社会工作？又如何帮助他人？

“我们相信每个人都有社会功能，只是有些时候可能忽然生病了，忽然失去工作，或者酗酒、滥用毒品等，导致社会功能开始失调。”马来西亚社会工作者协会（MASW）会长张爱华娓娓介绍社会工作。

社会功能（Social functioning）泛指人们能自立自足生活，例如有工作和稳定收入，能处理个人生活起居，有社交能力等。举例一对酗酒或吸毒的父母，不照看孩子，不赚钱养家，问题会从个人开始影响至家庭，甚至社区。

社会工作（Social Work）的目的就是帮忙当事人、个案家庭或一个社群恢复社会功能，从根本解决问题。“但是社会工作的帮忙并不是‘养你一辈子’！而是在一段时间内帮你恢复社会功能，能够自立，不太过依赖别人。”

概括来说就是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在本地，人们常常将社会工作与慈善工作（charity）联想在一起，然而，筹款助人只能缓解燃眉之急。社会工作更着重于解困受助对象，协助他找到资源，靠自己的力量重新投入社会。

社会工作专业的形塑之路

本地人对社会工作理解模糊，源于它本来就不在亚洲社会的传统里，它其实是西方工业革命的产物。张爱华解释，18世纪进入工业时代，人们举家搬迁到大城市，少了土地农粮的资源，没钱的人过得很辛苦。

向来是教会提供社会困苦人士慈善援助，但工业革命加剧收入差距，贫困家庭多到教会无法负荷。因此，英国政府开始透过税收来济贫，有需要的人自主上门向政府求助。1869年成立的慈善组织会社（Charity Organization Society，COS）则主动进入贫困社区家访，调查哪些家庭需要援助，开始了社会工作的雏形。

“后来人们发现，帮人不是给钱就可以了，还有很多东西要处理。”又回到酗酒家庭的例子，跟着引发的是儿童成长、家庭关系、就业等问题，最终影响整个家庭和社区。

社会工作牵涉甚广，需要培训专业技能。美国的夏日学院开始发展专业的社会工作教育。慈善团体开始聘请专业“个案工作人员”（caseworker），做家访、评估，提供帮助个案的专属方法。

与此同时，进入20世纪，第一次世界大战欧洲沦为战场，大批移民流离到美国去。不同文化、语言背景的移民聚集如何适应？彼时，美国社会工作者珍·亚当斯（Jane Addams）发起睦邻计划（Settlement Movement），成立移民安置所“Hull House”（赫尔馆）收容及安顿移民，提供语言教育、协助寻找工作，且设有社区中心教育孩子习得一技之长。家长外出工作，遗留下来的人相互照顾孩子，也成了托儿所的雏形。

社会工作服务的对象非常广泛，例如：儿童、青少年、家暴家庭、性侵幸存者、嗜毒者、乐龄、身心障碍、精神健康、社区发展、灾难、扶贫等。每个个案求助时的紧急状况或风险程度不同，每个群体的人生发展也不一样，延展出社会工作不同的协助手法，以及涉入时长。

说来，社会工作是一门复杂的专业（profess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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