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法”對於從小受中文教育的人而言並不陌生。
小心翼翼地拿著一張張薄薄的宣紙,唯恐稍加用力就會撕毀,然後握著毛筆蘸墨,豪邁地寫下大字;又或者逐字逐字謹慎地寫,生怕一不小心就寫出界外,抑或墨汁過多而糊成一團的小楷,以及空氣中瀰漫著墨汁的味道,都是我們學生時代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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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法”經歷過多次的變遷,從曾經作為傳遞信息的工具,到後來漸漸成為一種藝術作品,著名書法家王冬齡教授的書法更是超越了書齋的極限,將書法與繪畫融合,進而創作出獨特的“亂書”。
報道:本刊 葉洢穎
攝影:本報 賴國華、受訪者提供
8月底,馬來西亞篆刻協會主辦的書法研究交流會迎來了這位貴客──蓄著一頭花白及耳下的半長髮,紅色的Polo衫、寬鬆的長褲和球鞋,讓他雖已年近八旬,看起來卻精神矍鑠。
王冬齡於1945年出生在江蘇如東縣的馬塘鎮,儘管童年時期在私塾拿過毛筆寫過大仿,但直到1961年考取南京師範學院美術系後才真正與書法結緣。
當時他被選為書法課代表,第二年即1962年,他的一幅小篆作品便參加了江蘇省書法篆刻研究會主辦的江蘇省第二屆書法印章展覽,與林散之、高二適、胡小石、傅抱石、羅尗子以及談月色等大師的書法、篆刻作品一起展出,他則是參展者中年齡最小的作者。
接著,1963年又參加了江蘇省第三屆書法印章展覽,從此走上了書法藝術的道路,這一走就逾一甲子。
60年來他每日保持臨帖的習慣,從童年時期學習顏真卿、柳公權的楷書;後來到南京師範學院上學時,學習吳讓之的篆書,也寫楷書、張遷碑,亦臨摹過小楷,哪怕是在中國極為特殊的那些年——文化大革命時期,依舊堅持臨帖。
“那段特殊時期,夏天時我在天井臨摹米芾的行書。有一個同事說‘老王啊,你寫這個東西是封資修(封建主義﹑資本主義和修正主義的合稱)的!’當然我沒有聽他的,我還保持臨帖的習慣。”就連出差也會帶著簡易的紙筆,一日都不落下,堅持至今。只是隨著年齡漸長,臨帖的時間從1小時至2小時,縮短至半小時。
“現在我把它(臨帖)看作是一個行為,臨帖就是跟古人對話。”
學書法是無心插柳
王冬齡將學書歷程分成3個階段:1962-1979年,主要臨習秦篆、漢碑、米字、書譜、唐碑,以打基礎為主;1979-2007年,廣學各家,專攻草書,探索現代書法,開創了大字書法的新天地;2008年至今,嘗試了不同媒介的書寫,行為、裝置、抽象水墨、銀鹽、體書;2012年方確認了自己的藝術語言——亂書。
翻看他的作品時會發現,字非字,畫非畫,字與畫的邊界在他的作品裡已然模糊,兩者融為一體。他坦承他是有意識地將書法和繪畫結合在一起。實際上,他從小就非常喜歡繪畫,後來為了畫好畫,想著得先學好書法,所以開始寫書法。
“考上南京師範學院美術系,當時是培養做中學老師,所以什麼畫種都學了一點。”
既然一開始喜歡的是繪畫,亦博學那麼多畫種,緣何就走上書法之路?
“(因為)繪畫沒有學得那麼好,結果是覺得書法的長處更好。”他笑著坦言。“當然,最主要的是1979年浙江美術學院全國第一屆招收書法研究生,我很幸運地考取了,那麼就對它不一樣。考上兩年之後,我就留在浙江美術學院當老師。”
原來是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不僅柳成蔭,還長出參天大樹,可見任何一段經歷都是一份禮物,沒有哪段路是白走的。
雖然沒有成為畫家,但由於繪畫的專業訓練,他的審美能力、感覺也與其他書法家有所不同,造就他的書法被認為具備時尚感和繪畫感。
“其實一開始是很傳統的,後來踏入八五新潮(即中國第一次當代藝術運動),書法也有這方面(的影響)。當時我在浙江美術學院時受到西方現代抽象表現主義的影響。”
“我覺得書法應該在藝術的層面要拓寬,要跨界寫書。後來,我有一個到美國講書法的機遇,在美國待了將近四年感受到當代藝術,所以這個對我的創作產生了影響。”
其實他一直抱著一個觀點,就是希望書法能夠走向世界。“我們中國在西方不僅是中國的美食、太極拳、功夫和老子,書法也是世界對中國一個重要的風貌認識。不過就是我們怎麼能夠把這個東西生髮出來?”
寫大字猶如去Disco?
我曾跟許多本地的藝術家交流,提及從藝之路時,老一輩的父母往往基於現實的理由抱持反對的態度,成為他們要面對的挑戰,王冬齡卻正好相反。
“可能這是大陸和你們這兒不一樣的地方。其實文化革命期間,就是要教小孩子唱歌、跳舞、繪畫、小提琴等等,覺得多一門文藝的能力之後,很容易找到工作,文藝特長嘛!”
只是,在如今電子產品不離手,快節奏、碎片化的短視頻橫行的年代,是否擔憂現代的人們已經無法靜下心臨帖寫字?
對此,他則另有看法。
“其實我是一個搞書法的,我覺得有很多人的痴迷表現不亞於我。”他認為,書法是一項不要過多條件,簡易的文化和藝術的實踐活動,且書法本身就具備強勁的魅力。“實際上用一根毛筆在紙上寫字的時候,這種線條、手感、觸覺是很有意思,你不斷地寫了之後,能夠重複地體會優秀碑帖裡面蘊藏的那種文化底蘊和藝術感覺。”
比如說古代的書法,除了是筆法,因為刀刻有刀法的參與,就是筆法、刀位,另外還由於年久風化,有一種斑駁精神的趣味。
“還有一種書法能夠承載寫字那個人的情感和內心深處的東西,另外一點是,書法確實是一個作為漢字文化圈的人,怡情養性的事情。”他說,目前的人們把書法看得過於艱難和神秘,亦有很多人覺得練書法未必能名成利就,其實只要去除掉一些功利心,即能怡情養性。“所以我提倡的現代書法,要有當代性。現在很多學書法的人就是寫小楷,可以抄抄經,其實還能放開寫,就像你去參加一次迪斯科(Disco),寫大字也很暢快。”
任何物質都能成為宣紙
他感嘆說,作為1945年生的人,他經歷過現代,感受到中國比西方要落後好多年,儘管改革開放之後,雙方發展已經有所接近,但還是有差距。
“其實我覺得就是周圍,特別是搞藝術的,必須和世界的潮流同行吧。”
因此,他並不排斥現代科技,並且希望能夠嘗試、能應用新科技。比如說書法一般是寫在宣紙上,但他不墨守陳規,任何物質都能成為他揮毫的“宣紙”,比如亞克力、不鏽鋼、玻璃、木頭,甚至是用平板電腦寫字,勇於屢屢創新。
“(寫在)現代不同的材質,會有不同的藝術效果和表現。”
儘管他已經年近八旬,卻仍保持開放的態度看待書法藝術,並且勇於嘗試持續創作。訪問結束後,他打開手機向我展示最新的創作,風格大膽又賞心悅目,若有辦展的計劃,屆時不知本地的藝術愛好者是否有幸觀展呢?
我們不妨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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