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 | 2024年8月24日 |
时间 | 下午2时 |
地点 | Zoom线上会议 |
决审评委 | 陈文贵、李桐豪、李慧玲 |
会议记录 | 本刊记者 陈星彤 |
本届花踪报告文学奖共收到16篇作品参赛,经初审评委郑丁贤、杜晋轩、曾毓林选出9篇作品进入决选。评委会推选李慧玲为评委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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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届花踪文学奖报告文学奖入围名单 | |
沈国明 | 〈演员先生,你为什么还怕?──马来西亚政府新闻部剧团团员之“红色恐惧”〉 |
丘颖瀚 | 〈木薯战争:马来亚“紧急状态”与霹雳州木薯业者〉 |
王筠婷 | 〈霹雳人知生死〉 |
张露华 | 〈MH17空难鉴证实录──带你们“回家!”法医团队的终极挑战〉 |
黄子珊 | 〈绝望的时候,我们演戏──流亡中的难民导演〉 |
寇妙娟 | 〈传承的迷局──传统手艺的真正困境〉 |
叶洢颖 | 〈花期之后──运动员与同龄人的颠倒人生〉 |
许俊杰 | 〈是药,还是“大麻”烦? 〉 |
孙靖斐 | 〈修正法案悬明镜──隐形家暴难遁形〉 |
【总体印象及评审标准】
陈文贵(简称陈)、李桐豪(简称豪)、李慧玲(简称玲)
陈:在这一次的9篇作品中,可能因为开放给在职记者参加,作品的新闻色彩比过去浓厚。我们在评选报告文学时,必须回到一个最基本的原则:作品必须是真人真事;第二,它必须符合文学性;第三,我觉得更重要的是它必须真实的去采访,而不是资料整理。
这一次大部分作品都符合“报告”原则,但在文学性方面有些还是有所欠缺。所以基于这个原则,我先淘汰不符合标准的。有几篇虽然内容很不错,但呈现上还是不符合文学性,所以我也先淘汰它们。比如说,有一篇〈修正法案悬明镜──隐形家暴难遁形〉谈家暴法案,一篇〈花期之后──运动员与同龄人的颠倒人生〉,还有一篇〈MH17空难鉴证实录──带你们“回家!” 法医团队的终极挑战〉。很可惜,这3篇都是很不错的内容,但我觉得在报告文学的准则上,它们还是欠缺了一点。

豪:我的评选标准跟文贵有点像,报道和文学性质都是一半一半。报道的部分,就是看它的文章有没有符合逻辑,有没有完整的布局;文学的部分我觉得它的修辞、比喻,可以把它跟新闻稿或新闻影片的旁白区分开来。
玲:我的评选标准是,报告文学所要报告的这个事件或者人物本身,它的选材、视角是什么。它也是一个文学奖,所以它的文学手法是什么?因为是报告文学,所以我会有一些理性的要求。
【第一轮投票讨论】
决审评委先各自选出属意的3篇作品。
陈:我选择的几个作品,第一篇是〈绝望的时候,我们演戏〉。第二篇是〈是药,还是“大麻”烦〉,还有〈霹雳人知生死〉,选这3篇。
豪:我选的3篇是〈演员先生,你为什么还怕?〉、〈木薯战争:马来亚“紧急状态”与霹雳州木薯业者〉跟〈绝望的时候,我们演戏〉。刚刚文贵讲的,像〈花期之后〉〈是药还是“大麻”烦〉或是〈修正法案悬明镜〉,我觉得它们更像一篇优秀新闻的文字。它其实没有更好的修辞、技术,让这些文字有更好的保存期限。符合我对以上标准的期待,就是选出来的这3篇。
玲:我的选择是〈木薯战争〉,还有〈绝望的时候,我们演戏〉,主要选的就是这两篇。
豪:我的一二名跟慧玲一样,因为刚才说要选3篇,所以我多加了〈演员先生──你为什么还怕?〉。我不清楚所选的这两篇是否发表过,但如果直接用发表过的(作品),它会有点偏向专题报道的方式。我不清楚记者平时的工作方式,他是不是有很多时间(去处理),包括将读者纳入考量等,所以这些作品还是以新闻专题为主,欠缺了文学手法的经营。
那我选的这两篇,我认为它们的题材、角度都比较特别,而且文学处理手法相当成熟。

陈:这9篇入围作品,〈修正法案悬明镜〉〈MH17空难鉴证实录〉〈花期之后〉还有〈是药,还是“大麻”烦?〉,都跟新闻有关,看得出书写者应是记者。若以报告文学的原则来说,我觉得这4篇欠缺文学性,有点可惜。尤其是〈是药,还是“大麻”烦?〉跟〈MH17空难鉴证实录〉,因为后者写的是一个法医的经历,刚好这个事件又是一个国际大课题,但我觉得内容处理上过于偏向新闻性,比较直白,没有铺陈。我不清楚这些作品是不是发布过,但如果要拿来参赛,他们或许要花一些时间去大整修,可能需要重新书写。
因为我本身是新闻从业员,在选择时也蛮纠结的。比如说两位有选到的〈木薯战争〉,那是我在〈是药,还是“大麻”烦?〉之间做了取舍,其实我也想把〈木薯战争〉列进我的选择。但我觉得〈是药,还是“大麻”烦?〉这篇跟其他新闻性的内容还是有别,因为全文用第一人称来推进,而一般上的新闻报道会偏向第三人称。
第二点,这篇文章蛮多把自己的情境置入的写法。我觉得在这一方面,它蛮符合文学性的要求,也基于这个原因,我选了它。
〈木薯战争〉的内容不错,因为从一个木薯的种植,带出当年英国政府怎样打击马共,以几个主人公比如张炳顺、黄海澄的口述历史来传达。但它还是偏向于历史的陈述,像一篇論文多过报道,所以我在这两者之间,选了〈是药,还是“大麻”烦?〉
投票结果 | |
〈演员先生,你为什么还怕?──马来西亚政府新闻部剧团团员之“红色恐惧”〉 | 1票(豪) |
〈木薯战争:马来亚“紧急状态”与霹雳州木薯业者〉 | 2票(豪、玲) |
〈霹雳人知生死〉 | 1票(陈) |
〈绝望的时候,我们演戏──流亡中的难民导演〉 | 3票(陈、豪、玲) |
〈是药,还是“大麻”烦?〉 | 1票(陈) |
【得奖作品讨论】
经过首轮投票,3位决审评委一致议决:获得3票的〈绝望的时候,我们演戏──流亡中的难民导演〉当选为第17届花踪报告文学奖首奖,评审奖为获得2票的〈木薯战争:马来亚“紧急状态”与霹雳州木薯业者〉。
●〈绝望的时候,我们演戏──流亡中的难民导演〉
陈:这是9篇中,完全符合报告和文学这两个原则的作品。当然,这个主题蛮合时宜的,难民课题在所有国家都是普世问题。作者通过一个导演的生活,勾勒出难民的困境,写法也完全符合文学作品的要求。这是我推荐的大奖。
豪:我举双手赞成。看完这篇作品,我甚至会想跟我的同业说,你知道马来西亚有很多阿富汗难民的社区吗?这一篇作品靠受访者很近,其他的都站在比较远的距离,这篇就是贴着受访者去写的。只要你建立这个人物,让读者感受到他的呼吸、他的心跳,读者就很容易跟他有共感。因为他的人权跟普世价值,选这篇蛮有意义的。这篇报告文学可以让花踪文学拉到一个更大的高度。
玲:我赞同两位的看法,这是一个好题材。这题材交到一个普通记者的手上,跟到一个好记者的手上,呈现出来的还是会不一样。我举一个简单的例子,比如内文有一句话看了会被打动:“有那么一刻,我深怕眼前这个高大魁梧的男人会哭出来。那么巨大的创痛和悲伤,任谁也是接不住的。”
豪:这篇报道多少会对这些难民产生一些间接或实质的帮助。因为借由这次的报道,也许有人更愿意去关心他们的处境,它作为报道,有它的价值跟意义。我再针对它的文学性补充一点。它的文学性,我记得结尾提到“一个没有死者的葬礼”,这个(描写)真的已经到了那种很文学、很高级的文学手法与技巧。
陈:“在距离阿富汗千里之外,这将是一个没有死者的葬礼。”这个结尾非常好。

豪:作者的文字非常朴素,但带来非常巨大的力量。他可以这样写,我非常尊敬跟佩服。
陈:作者其实是一个观察者的角色。刚刚桐豪有说,他蛮贴近受访者,但我觉得虽然他很靠近却还是抽离的。作者以一个冷眼旁观的角色来陈述,也没有过多的滥情。在处理这一类访问时,记者或书写者常常会过于同情对方,过于生气对方,以至于说下笔时会有一些情绪的渲染。但这个作者在处理这篇文章时,用了一个观察者、第三者的眼光来陈述受访者的生活。他厉害的地方是不用惨痛的遭遇告诉你,他(受访者)怎么样。
同时,我觉得这篇报道最可贵的,是不强行置入作者的观点,完全用受访者生活的每一天,包括身边亲友的一些生活,来陈述难民在第三国家、在其他国家的遭遇。这点很难能可贵,这应该是9篇作品里写得最投入的一篇。
●〈木薯战争:马来亚“紧急状态”与霹雳州木薯业者〉
陈:这篇本来也在我选择之内,但我在纠结。因为我是新闻从业员,所以我还是希望有一篇新闻性的内容入榜。但如果依照报告文学的原则,我觉得〈木薯战争〉的文学性还是高过〈霹雳人知生死〉
玲:那我们谈回〈木薯战争〉。
豪:我觉得非常有趣的是,文贵刚好是马来西亚人,他会有在地的观点。我是一个局外人,所以反而会被这个作品吸引。一个好的报告文学,应该是可以用客观的文字、犀利的观点,让我们看到本来应该看到,但没有看到,我们本来应该知道,但不知道的事情。
我也曾用旅游记者的身分到吉隆坡访问好几次。马来西亚对我来说是个很熟悉,但又陌生的地方。我很高兴透过这9篇报道,好像补课一样,让我知道了很多发生在这土地上,我应该知道但我不知道的事。
我选〈木薯战争〉,是因为它用一个经济作物去写一段历史,是那种大历史中的小叙事,这个作品很像贾德.戴蒙的书《枪炮、病菌与钢铁》。它除了科普木薯这个作物的生态,也去写农民、马共,但它的结构仍是井井有条的。
我更欣赏它的文字节奏。它有一种恰到好处的节奏,比方说它前面写说:1948年,英国殖民在打马共。然后画风一转,写到“蔡增当然预料不到这些事情,此时的她正在位于山芭的自家园地里劳作。”
这里让我想到痖弦的诗(〈盐〉),提到的“二嬷嬷压根儿也没见过退斯妥也夫斯基”,这个作品有一种像诗一样的节奏,但没有用得很泛滥。作者的譬喻完全是为了报道而服务,没有过多的抢戏。它有点像经济学、历史跟人类文化学一样,用文字去服务报道文章,所以我把另外一票给了它。

玲:我选这一篇,因为我对新马过去共同历史的这一段并不陌生,但在这段历史中,作者选择了不太起眼的农作物──木薯。它的题目是〈木薯战争〉,前面整个跟你叙述这个战争,因为大家都在想英国人是怎么看马共跟木薯的关系,实际上影响了很多普通人的生活。来到最后,吊诡的是,根本没有这场战争。所以从文学手法上,作者在处理这段历史时,很微妙的带入了那个时候的恐惧、战略、忧虑,但实际上他又告诉你,这些很多以为的东西其实是没有发生的。
整个谋篇布局,我觉得非常好,它的笔法又很成熟,木薯之战实际上是“无战”。它的画面感其实很强,这篇报告文学是可以用来拍电影的。
豪:而且它有一个非常反讽的结局,就是马共根本没有事,我看到那边有点笑出来。
陈:我同意桐豪所提到的,结构上这是一篇非常井井有条的作品。看这篇文章时,如果你是外国人,你会以为这是一个木薯业者的心酸事,但其实它不是。它用一个毫不起眼,完全没有想到的(角度),就是它与马共跟英军是有关系的。在整个铺陈方面,这篇作品确实蛮严谨。
豪:我很喜欢在Netflix看纪录片,这一篇作品完全达到了在Netflix上看的纪录片,我有得到知识的乐趣,知道了一个我不知道的事情。作者还是有自己的观点,当你读完这篇,对我们外国人或陌生人来说就是上了一课,而且很详细。
陈:我也同意把这票投给〈木薯战争〉。
【其他得票作品讨论】
●〈是药,还是“大麻”烦?〉
玲:文贵,你是不是要谈一下〈是药,还是“大麻”烦?〉,因为你大力推荐。
陈:我之前已声明,我在〈大麻〉跟〈木薯〉之间,其实有点纠结。我纯粹私人希望,有一篇有新闻性质的内容,因为我觉得这篇作品写得蛮认真。只是在文学方面确实稍有欠缺,如果他可以用一个比较文学性的书写,我觉得这篇有机会拿进来。
玲:前面的开头很吸引人。他用了很大的篇幅写采访的泰国医生,记者有这个动力去采访,我觉得挺好的,帮助我们了解在泰国的语境里会是怎么样的情况。但我也想说,为什么这个大麻会被列为毒品?从比较科学的领域,除了采访那个医生,他的另一个采访对象是个中医。从中医的角度,他有他的看法,但如果作者可以采访西医的研究者、纳入西医的研究会更好。作者只是引述联合国的资料,但如果他有进一步去采访科学研究者,他们又是怎么看的?或许对这个课题来说,就比较完整。

豪:我没有选它是因为,我觉得这篇文章没有焦点。作者刚开始写曼谷的吉蒂,他其实是一个非常出彩的人物,文章写说他因为大麻度过更年期,我就想,这个人到底发生什么事?但作者讲一讲又跳到中医,后面又科普了一些大麻的数据,我就会不晓得你到底是要我知道什么?是关于这个曼谷的妇女吗?或是大麻在马来西亚的使用状态吗?
我觉得可以专心处理这个人物,作者好像什么都想要来一点,结果就失焦了,所以我没有选它。
●〈霹雳人知生死〉
陈:它在某种程度上,类似〈木薯战争〉。我觉得有点可惜的是,作者把太多时间花在资料整理上。我觉得作者想把5000年前的原始霹雳人,跟5000年后的霹雳人做强烈的对比,形成一个对照。在文章里,这个5000年前的霹雳人是5000年后的霹雳人发现的。根据作者的书写,这个骷髅是一个蛮有社会地位的人,虽然身体有残障,但从他身边的文物,看得出他是一个很有社会地位、很被重视的人。而发现他的霹雳人里伯也是霹雳州人,但他的遭遇比较坎坷,因为他是一个弱势群体,生活不是很愉快。但我觉得他在这一方面的书写不够深入,如果深入一点,应该是很不错的作品。
●〈传承的迷局──传统手艺的真正困境〉
陈:这篇好可惜,我觉得它太过偏向报道性质了。内容是很不错的,从一个家事到事业,如果花一点时间经营,我觉得是很好的内容,但现在有点太过平铺直叙。
豪:这一篇刚好是文贵讲的,〈空难〉〈花期〉跟〈修正法案〉过于偏向新闻报道,而这篇过于偏向文学,情绪都是满的,每个句子都很漂亮。但我觉得放在一个报道中就太多了,甚至你会觉得,若它出现在食品公司的内部刊物上,完全合情合理,是个100分的报道。但作为一个客观的报道,它就少了一些客观理性的观察。
玲:它很深入的去描述,特别突出生意传承当中发生的矛盾。文学性是有的,但它把几个故事全都拉进来,最后却没有一个东西把它给撑住。看完之后,它就回到一般传承专题的报道当中,没有特别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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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是一个在网络上写东西的人,才变成一个记者,才变成一个写作者。”
台湾作家李桐豪以“鲁莽”,来形容从网络开始的写作生涯。他用不曾被“驯化”文字,在网络上说想说的话。适逢担任人物记者第10年,去年李桐豪出版访谈集《子弹与玫瑰》,收集30场精选对话。
“一场像样的访问,必然是带着枪与玫瑰赴约。”
工作日常是与人聊天,惟他坦言有社交恐惧,担任记者这份职业看似处于弱势,李桐豪却认为,内向的性格让他更善于观察,在采访时比别人多了份心思。
报道:本刊 陈星彤
摄影:本报 陈敬晖
去年10月,李桐豪以评审的身分,受邀出席在柔佛新山举办的花踪颁奖典礼。
花踪新秀颁奖仪式结束,场内交谈声四起,作家和学生热络交流。尝试在这其中寻找他的身影,最后发现李桐豪早就越过人潮来到会场外的临时书摊。双肩挂着后背包,穿着格子衬衫搭配牛仔裤,正低头翻阅手中的书籍。
轻声打扰说要采访,即便是临时才知道的行程,他亦爽快答应。

曾担任旅游记者,他走遍世界各个角落。此次不是第一次到访马来西亚,但透过参赛作品阅读这里,像开启一场深度旅行,“它让你看到月球的阴暗面,不只有双子星,其实也有磕磕巴巴、寸草不生的地方。光明在,黑暗也在,那才是万事万物真正的道理。”

写人物就是写矛盾
10年人物专访的经验,他采访过文学领域、娱乐圈、政治界的无数名人。
“我觉得人都是矛盾的,都是冲突的。所以我在访问时,都会找各式各样的题组。比如访张曼娟,我的反差词是‘黛玉老了’。我觉得她就是林黛玉,但现在给我一个贾母的姿态,更像一个慈祥的老人。”人物的反差运用,也出现在新生代作家黄山料的采访里。
回忆采访那时,李桐豪说对话的过程愉悦,但在对话间观察到黄山料的行为与言语存在落差。
“比方说出版社的办公室有个窗,我的同事要他(黄山料)假装丢纸飞机下楼,他问‘如果我真把它丢下去怎样?’我们说不行。他又问说,如果他跳下去会不会死,我当下倒抽一口凉气。一个把每个标点符号句子打磨得漂漂亮亮的人,怎么会讲出这样的话?”
“黄山料的题组就是‘中年与中二’,我觉得他说着中二男孩的话,但有一个中年人的心性,访问找的就是这种矛盾和冲突。”
或许更浅白地说,他就是在满足人人皆有的八卦之心。

选对采访空间很重要
当上一名人物记者,李桐豪认为十之八九都是艺文爱好者,不是喜欢读小说就是追剧。
“人物采访的核心,就是对人的好奇,是八卦。我想知道,你是不是跟谁闹不和,或跟你妈妈的关系怎么样。”
透过李桐豪的文字,读者仿佛得以一窥各个领域名人的私生活领域,那些在镁光灯底下看不到的那面。而每一次的采访,他都做足功课。
“你要让他知道你有备而来,可能会冷不防就丢出一个什么观察,让他有那种‘我什么时候讲’的感觉,或制造一个自在聊天的环境。”
好比采访选在图书馆,是李桐豪既熟悉又喜欢的环境。
“图书馆是一个我很喜欢的场景,一进来就闻到书香。这个充满纸张潮湿的味道,我觉得很熟悉,会很安心受访。”在采访和写作的过程中,他注重空间感,“我很在乎受访者住在哪?如果可以去到他家,搞不好可以完成60%的访问。”
一个人的房子格局,或许比起看命盘,来得精准。
“人可以说场面话,话可以掩藏。空间收拾得很干净,但一定会有破绽。搞不好角落有一个报纸或什么,即便太完美,那是不是也是一种欲盖弥彰?”
但写出的字,不能只是满足自己和读者,必须有分寸且立意良善。访了10年的人物,不曾出现翻车的经验。如何不让受访者因为报道刊出受伤,一直都是李桐豪着重的课题。惟他坦言,拿捏其中的分寸不容易。
只写有分寸的八卦
“你得服务付钱给你的杂志社老板,问到一些Juicy的东西,同时也要替受访者把关。”当受访者在采访过程中,说了不该讲的东西,他会不经意地提醒,“老师你知道,你在接受一个狗仔杂志的采访吗?”
像是访作家蒋勋,聊到最后,他脱口而出问:老师,那你70岁还看A片吗?
“他跟我讲‘看啊,怎么不看?’我最后还是会问,可以写吗。他说‘没关系你写啊,反正我都那么老了’。”在他笔下的所有八卦,都带着善意。
而名人大咖都应如此保护,更何况是小人物?
“小人物可能没有面对媒体的经验,他不知道当话变成白纸黑字后,出现在一本杂志上会对人生带来什么样的影响。尤其是现在社交媒体的霸凌更可怕,我觉得还是需要把关。”
至于一些受访者避而不谈的问题,他也会试着站在对方的角度,思考那些他们不愿意对媒体说的原因。
“为了王国祥从美国到台湾找仙丹妙药,白先勇把这个过程形容成白素贞盗仙草。他都写到这个份上,但在文章里始终没有给他一个名分。”
“一个粗鲁的人或媒体就会问:你(白先勇)跟他是不是一对?但若愿意想多一点,在当时的环境,他没有这样的概念,Vocabulary里没有‘一对”的词汇,他没有办法用这个东西述说自己的人生。’根据自己的观察,李桐豪反复推敲白先勇对王国祥的感情,是否因为过于真挚,而无法用世间任何一种寻常关系去定义?
他这样问了,也得到了答案。
“老师点点头,这个东西就是一个交待。”
无法被归类的李桐豪
他先是一个在网络上写东西的人,才变成一个记者,再变成一个写作者。
写文章,始于网络。
李桐豪形容写作起头并非为了参赛,而是在网上这般“鲁莽”的状态。单纯因一本书或有趣的东西,有话想说就写了。写着不曾被“驯化”的文字,渐渐有了邀约,也收获一小批读者,无心插柳。
“我不是一个循着正规路走的人,莫名其妙长成这个样子。有坏处也有好处,坏处是我可能这辈子都没有办法像镭射光一样,精确的照在一个地方那么专注,或像水滴穿石这样,有那么强的毅力完成一个那样子的目标。”
如果用食物比喻,李桐豪认为自己更像是街边美食,他亦入乡随俗地以沙爹为比喻。
“花1年的时间,从起心动念到写一个东西,我有点坐不住。我宁可今天去访一个人,用尽所有我会的小说技巧描绘那个场景。比方说访问蔡康永,当作他是我的小说人物,用我的意志力把他导到我的场景里。”
而受访者必不会乖乖就范,访问成了对峙。写人的与被写的,像两个小说人物在吵架,产生拉扯和戏剧感。

带着鲜花与枪赴约
访谈集《子弹与玫瑰》2024年末出版。
之所以如此命名,李桐豪认为一场像样的访问,必然是带着鲜花与枪赴约。
“满天花舞跟枪林弹雨并进,你必须得问出情话跟口供。又有点像跟受访者调情,后面又常常把他扳倒,不断地切换。”说的轻巧,但对社恐的他来说,人物采访真的很难。
“有那种记者很快可以破防,知道别人的想法,问得人家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但我不是这个路数啊。我现在可以坐下来跟你聊天,但如果在电梯里,我不知道跟你讲什么。”

看似外向者较为吃香的行业,但内向者也占优势。
“内向的人会多长心眼,不只focus在受访者讲话的内容,也会看看他们用什么口气去讲这个东西,或者是环境。因为访问不是打开录音笔才开始,可能说我刚在那边看书,你跑过来跟我讲话,我要去借厕所这件事情,访问就开始了。”
他说,内向的人也可以透过观察做访问,而记者这份职业也让李桐豪解锁与人聊天的能力。
“我大概在11月会讲一个题目,很长:‘原本社恐到以为只能写小说的我,活着活着就变成了跟谁都谈得来的聊天咖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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