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頭頭／《LEE》鏡頭背後，被歷史略過的她與她們

對話交換生命故事

電影改編自兒子Anthony Penrose 1985年彙整撰述的《The Lives of Lee Miller》（中文版《黎‧米勒》），傳記電影可以有百百種切入視角，Lee的人生不同時期，生命樣態差異極大，既瑰麗光燦，也頹靡躁鬱，這些漫天星點的最終選擇，決定了電影的基調與態度。

導演Ellen Kuras和製片人兼主演Kate Winslet以女性視角凝望Lee，大刀闊斧的把世人愛看的情慾八卦略過不談，比如Lee最為人知的曼雷戀人師徒關係、第一段婚姻的試險與衝動，晚年的情慾流動等，讓觀眾聚焦Lee燃燒殆盡的戰地記者理想，也刷洗過往媒體對Lee的刻板定位。

電影從採訪者與受訪者（母子）對話為序言，或也倒模兒子安東尼的真實心境，母親死後才得悉她壯闊的生命之旅，這個傳奇女子炙熱的前半生疊加記憶裡頹靡焦躁的真實印記，安東尼或經歷了一場錯恨與和解的複雜歷程。兩人劍拔弩張的對話，編劇代觀眾提問，何以不把攝影作品公諸於世？這些仿如對前半生的棄絕，或是世人與兒子都同等好奇的。劇中Lee的回答不置可否，因為再也沒有人能親自問問這位傳奇女子，是不是把過去都埋汰在頹靡與酒精的日常中，一再衝洗，也才能一併沖淡了戰爭留滯在她心中的傷痕。

電影中Lee答應重述過去的條件，是和記者（兒子）交換故事：“我告訴你我的故事，你告訴我你的故事。”此處兒子身分尚未揭露，導演埋下懸念，對照結局時身分揭曉時的遺憾，那是兒子想望但無法償現的心願，若還有機會，他想聽母親親述自己的人生，也想告訴母親他的人生。

紀錄女性受難身影

電影取樣的生命碎片，雖無法概括Lee的才華與膽識，也更像平鋪直敘的流水紀錄，不過觀眾或可以此為入門閱讀，看完電影，再從Lee的傳記與作品，一一對照，這些傳奇故事的誕生時刻。

片中再現Lee幾度與世界交手時的情熱現場，都有照片可供參考，觀眾也或曾看過這些精彩作品，比如文人沙龍赤裸上身、自由不拘的交會；一路跋涉到集中營、見證地獄般的至惡時刻，或比如卸下一身髒汙，在希特勒的浴缸中擺拍，這些人物弧光的起伏，電影企圖以中性視角還原，或因如此，這樣的調度雖不冷調也不煽情，卻也索然無味，少了靈動光點。

除了再現Lee的生命經典切片，電影也立意顯明，以Lee曾經凝望過的受難女性，拋出思考點：何以發動戰爭的都是男性，戰勝或戰敗，處境最為艱險的都是女性？那些被凌辱殘殺犧牲的身影，在Lee的激動的剪碎照片時，像把利刃劃開歷史的遮羞布，什麼時候，這些受難身影的傷痛才會過去？

這位傳奇女子以狂熱生命交換的，是裝填生命每個縫隙的激情；她不顧一切按下快門的那些瞬間，也是理當被世界看到的，人類歷史至惡的某些時刻。

更多文章：

費比安／《我談的那場戀愛》愛情，你相信就是真
陳偉光／《祝你幸福》生育是女性永遠的痛
陳頭頭／《Mi Obra Maestra》藝術是場驚天大騙局 
費比安／《Let's Go Karaoke!》綾野剛的性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