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听Anna庄启馨,是2019年,倏忽5年矣。
那届TEDx Petaling邀请Anna加入主讲人阵容,她顶着一头紫色短发,挺着背脊站直,身后没有乐队,只有一把木吉他,弹得极好极稳,庄严地开口唱歌,我正色而听,大气也不敢出一口,现场演出果真慑人。她的歌声,就像她的人,貌似纤秀易碎,却饱含坚强、澎湃的力量,正如孕育我们的土地。每唱完一首歌,她说话时的语调不疾不徐,语气铿锵铮然,甚具说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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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做过全面的调查,不清楚她的专辑销量如何,若歌迷买不到她的专辑,尚可在StreetVoice和Spotify补课,YouTube也有一些现场演出和录音实况的片段,那里面记载着仅属她个人的生命历程和青春血汗。活动当天,我买下她的第二张专辑《源回》,专辑密度很高,曲曲重量十足,在我心目中,它足以被列为大马中文乐坛的旷世钜作。第一次听〈人〉录音室版,醍醐灌顶,颅内高潮,作品成色之精,令我咋舌,一听成主顾。
2022年,Anna在REXKL办个人专场,没有华丽布景,没有绚烂夺目的灯光,没有乐队伴奏,场地仅靠3条红白警示带划分表演场地和观众席的区域,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她的表演道具之一。我记忆犹新,那场演出的底色有一种悲壮的末日景象,从冷冽到轰然炸开,最后又回归寂静,每颗音符直击心坎,构成一首荒凉的史诗。Anna身穿红色连身裙,与四周灰溜溜的水泥砖墙形成很大的冲突感,令我想起《Schindler’s List》里被德军屠杀的犹太人红衣小女孩。不确定Anna有没有看过这部电影,是不是电影取得若干的灵感,很可能是我过分诠释,但整场演出直击胸臆,震撼灵魂。
歌与舞蹈冶于一炉
Anna唱了〈花〉、〈源回〉、〈蓝〉、〈God Jul〉等等,我初次在TEDx听到〈人〉时,只有木吉他伴奏,后来她在2021年再把这首歌重新编曲,乐器编制收拢到只剩下电吉他和贝斯,可是能量仍无比巨大,而且整首歌的状态很松,出落依旧动人。当晚,Anna再次演绎〈人〉时,她先站在运货木板上点起蜡烛,沉默数秒,捡起藏在板隙里的iPad,背景音乐响起,里面都是一些社会事件暴露问题,像一则晚间新闻,将批判与讽刺表露无遗,算是为这首歌做一个铺垫,和陶喆那首〈今天晚间新闻〉和〈Dear God〉有声气相通的精神。我离Anna不到10步的距离,确实被狠狠地震撼到了。她将呢喃式的唱法、行为艺术和舞蹈冶于一炉,把〈人〉推到更高的境界,美得不可方物。
对我来说,Anna的现场是不折不扣的启蒙时刻的那种等级,我知道,因为我看过许多次,没有一次失望。她每一次登台演出,都是在创造一辑完整的作品。毫不掩饰地说,Anna是我最喜欢的本地唱作人,不是因为她写了我毕生喜欢的〈人〉,更重要的是她的歌不贩卖乡愁情怀,不摆弄文艺腔,音乐来自扎扎实实的生活,既有着强悍的技术实力,又有极好的声音把控力(本身是声乐老师),玩起音乐大匠不工,行云流水,蕴藏着深厚的生命力。REXKL专场之后,Anna释出〈怎样才够你自由〉单曲,以为她即将发行第三张专辑,但彼时新专辑还处于筹备阶段。你看这词:
你要我回到生活里/眼睛看内看自己
我在很舒服的地方/却越过越悲伤
你要我回到生活里/聆听尘埃般的自己
我在很舒服的天堂/像在窒息的海洋
化悲伤为力量
这些年,Anna都有演出,最近似乎更多了一些。场地规模大小不一,有Live House、金锋奖、潮人居、Music Nation、Jam Jam Asia、甲洞人生活节等等,也留意到她远赴台湾参加创作营,积极与不同音乐人合作交流,比如前阵子她在“想要生活节”与Melina William(Tempered Mental主音兼贝斯手),和Melissa Sasa(Crinkle Cut乐队的吉他手兼和音)共演,以及近期她与台湾后摇滚乐团“步行者”玩音乐,发行一首新单曲〈冬日梦〉,我贡献了好多点听率。步行者的吉他手祐钧、尤容,浑身上下在地囝仔气质,可一弹起琴,都是火力十足,玩大段Solo毫不手软的高手,两手一撇就是煽情、抒情的旋律。我好像很久没听到这么老练又这么过瘾的大段电吉他了。鼓手和贝斯手也不遑多让,现场玩起来很张狂。就在不久前,我透过IG得知Anna正经历丧父之痛,却需要集中精神应付与步行者的演出,她化悲伤为力量,身心投入,唱得沁心入骨,她表示:“这是人生最满意的演出,没有之一。我终于学会控制情绪,感伤,宣泄,但不失控。” 我想,现场的观众都会认同的。
Anna在音乐圈摸爬滚打好几年,磨练制作、编曲、录音、配唱等等本领,寥寥的两张专辑,这进度,放在现今的乐坛,堪称神话了。但要做一张专辑,谈何容易,资金啊,人脉啊,都是考量。出道10年,她的第三张专辑,据说录音已完成,明年总该要完工了。至于是什么样的作品呢?我仍然很难想像,却满心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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