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 11:23am 15/12/2024

阿萨德

阿萨德家族的垮台

叙利亚阿萨德王朝在执政54年后的迅速垮台改变了中东的地缘政治格局。阿萨德总统逃往俄罗斯的消息证实了一个颠扑不破的战争真理：那些意外后果的影响可能会远远超出战场范围。

哈马斯去年10月7日对加沙附近以色列平民社区发动的袭击在中东各地引发了地震。以色列对加沙哈马斯和黎巴嫩真主党发动残酷进攻，几乎摧毁了伊朗的“抵抗轴心”，而美国和英国则对也门境内伊朗支持的胡塞武装进行了猛烈打击以报复其对国际航运的袭击。

叙利亚内战始于2011年，当时阿萨德政权镇压了“阿拉伯之春”和平抗议活动。但2015年以后随着俄罗斯介入再加上伊朗和真主党的援助，战争形势开始倒向阿萨德一侧，战事也基本平息。如今伊朗的代理组织被摧毁，俄罗斯因陷入乌克兰泥潭而耗尽了作战能力，也让叛军看到了机会。

在土耳其（显然还有卡塔尔）的协助下，叛军轻而易举地攻破了现政权异常薄弱的防线，阿萨德军不战而降。在阿萨德的伊朗和俄罗斯主子们匆忙撤离部队任其自生自灭之后，一个建立在酷刑和大规模屠杀基础上的政权也就不再令人畏惧了。

叙利亚是伊朗在阿拉伯世界的主要据点，而两者联盟关系的终结则将重塑该地区的势力平衡。正如伊朗前副总统穆罕默德·阿里·阿卜塔希在阿萨德逃离前两天所说的那样，叙利亚政府的垮台“将成为中东历史上最重要的事件之一……该地区的抵抗力量将失去支持。以色列将成为主导势力。”

“沙姆解放组织”这个名字代表着黎凡特地区的解放，而在早期哈里发政权的政治词汇中这个地理概念包含了叙利亚、黎巴嫩、约旦和巴勒斯坦。但沙姆解放组织领导人乔拉尼却试图塑造一种新型伊斯兰主义者的形象。他似乎从基地组织和哈里发国的失败中吸取了必要的教训，如今将自己视为一个只渴望“将叙利亚从压迫政权中解放出来”的实用主义者。

这种新实用主义的一个表现就是乔拉尼指示其部下允许叙利亚总理贾拉利继续管理公共机构直到正式移交为止。相比之下哈里发国则会对士兵和官员进行大规模处决。

尽管如此，乔拉尼领导的可是一个强硬派伊斯兰组织。不过那些期望土耳其能缓和沙姆解放组织极端主义倾向的人觉得乔拉尼会成为土耳其的听话士兵。

无论如何，乔拉尼都面临着强大的政治压力。他必须考虑如何与众多为推翻阿萨德而联合起来的敌对民兵组织以及急于控制叙利亚东部更多地区、同时又在北部遭土耳其军攻击的库尔德武装打交道。

在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看来，叙利亚库尔德人的野心可能会激发本国库尔德社区内部的民族主义颠覆行动。2019年埃尔多安派遣部队在叙利亚北部建立了一个30公里宽的“安全区”，并将库尔德战士驱离了土耳其边境——当时库尔德人曾利用内战的契机巩固了这一自治飞地。

乔拉尼现在必须努力在库尔德人保持自治的愿望和土耳其阻止他们靠近边境地区的野心之间寻求折衷方案。埃尔多安会容忍库尔德人实施被他视为土耳其国家安全威胁的领土扩大行为吗？渴望获得全国支持的乔拉尼会允许土耳其对库尔德人发动战争，同时试图与后者组建执政联盟并维护叙利亚的领土主权吗？

尽管与叙利亚库尔德人长期冲突不断，埃尔多安仍将阿萨德的下台视为一项巨大成就。

多年来埃尔多安及其卡塔尔盟友一直在支持整个中东地区的伊斯兰组织。他认为自己与伊朗人竞争的是哪种伊斯兰民主模式将在穆斯林的土地上占上风：是什叶派的原教旨主义模式还是土耳其较为温和的形式。如今他自认已经赢得了在本土附近塑造这种模式的机会。

虽然以色列在叙利亚叛军夺权的过程中为他们创造了诸多有利条件，但它对这个新邻居并不抱有幻想。乔拉尼出生在叙利亚的戈兰高地地区（他的族名“Al-Jolani”就是“戈兰”），以色列在1967年的战争中占领了该地区，而时任美国总统特朗普则在2019年承认了以色列对戈兰高地的吞并和主权。

随着叛军向大马士革进军，以色列立即在叙利亚边境部署了作战部队。

但千万不要低估以色列总理涅坦雅胡的狂妄。如果叙利亚的暴政已然崩溃，为什么不尝试推翻伊朗的暴政呢？涅坦雅胡已经无法抗拒诱惑，不再满足于采取单纯防御措施：他认为1974年达成的关于以色列和叙利亚之间部队相互隔离的协议已经失效，因此下令以色列军队夺取赫尔蒙山叙利亚一侧的控制权，以及叙利亚主权领土内的缓冲区和毗邻的主导阵地。

美国在该地区的其他主要盟友同样感到担忧。他们同样希望阿萨德继续掌权，担心伊斯兰分子控制的叙利亚会成为恐怖主义的避风港。在他们看来阿萨德是一个已知数，无论伊斯兰叛军领导的政府声称自己有多么温和，都比不上他。

但现在阿萨德已经不在了。中东再次陷入了剧烈动荡之中，所有各方——无论输家还是赢家——都得重新调整其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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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洛莫·本-阿米，曾任以色列外交部长，现为托雷多国际和平研究中心副主任，著有《不受尊敬的先知：2000年大卫营峰会和巴以两国方案的终结》（Prophets Without Honor: The 2000 Camp David Summit and the End of the Two-State Solution,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22）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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