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甸自2021年军事政变以来的内乱,已导致国家局势动荡,各方武装力量山头林立,冲突持续不断,而层出不穷的毒品、在线诈骗和洗钱中心的臭名则越播越远。缅甸的不稳定给邻国如中国、泰国等国家亦带来了战略难题。
大马资深新闻工作者陈潭深,多次走访缅甸,对缅甸当今的乱局进行一番剖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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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缅甸(Myanmar Now)在11月18日爆出果敢同盟军总司令彭德仁在云南遭中方“扣留”消息, 说那是他“在上月底被召去云南开会”之后发生的事。同一天我的果敢消息来源也发来回应:我也无法确定。我只知道,他(彭德仁)去昆明检查身体还没有回来。
这两则不同的说法看来不简单。今日缅甸是一家在线新闻机构,发表免费的缅语和英语的缅甸新闻报道。该机构在2015年由汤姆森路透基金会(Thomson Reuters Foundation)创立,立场较中肯可信,已有数名旗下记者遭缅军政府对付。我的果敢消息来源向来也可靠,因此觉得彭德仁遭“扣留”和“还没有回来”的消息颇有新闻价值,可作进一步分析。
中方称彭德仁目前在疗养
由于这消息已引起多方注目,北京那厢也很快地在11月19日的例常记者发布会上作了简短交代:彭德仁早前已申请来中国接受医药照顾,目前正在治疗及康复中。此外,中方再没透露彭司令的病情、所处地点及其他相关信息。
今年59岁又名彭大顺的同盟军总司令之所以引人关注,是因为他是当今缅北战役中首要的反政府民族武装领袖,彭德仁的动向反映了当前缅甸的敏昂莱军人政府在这场战役中所处的困境,更让人清楚看到中国在当前缅甸内战中持有的大国外交立场。
果敢二号人物 为人低调
彭德仁为人极低调,在彭家声主席统治果敢时已是内定的政权接班人,掸邦第一特区政府楼的官员们多称他为“彭大少”。多次出入在彭家声的老街官邸时也没见过彭德 仁,原来多数时间他身在郊区昔娥的同盟军总部,作为副总司令,是果敢的二号人物。
彭德仁是彭家声与大夫人李晓双所生的长子,他的姐姐彭新春是掸邦第四特区勐拉 (Mongla)的林明贤主席夫人。果敢、勐拉及夹在中间的第二特区佤邦(Wa State)与中国云南省接壤;只要没有毒品流入云南,这3个掸邦特区就太平无事,还能得到中方暗中保护和供应,缅甸中央不会太过为难他们。
过去我们从南伞边镇返回昆明的车途中常受到中国武警的严苛搜查,要找的是毒品而
不是因为这几个特区出现了什么政治问题。
一女武警知道我与妻子非法进入果敢传福音和办校也懒得理,只想探听有多少位女人出现在彭家声身边等花边消息;如今已进入后彭家声时代的彭氏家族,在缅北继续发挥影响力,值得政治学者关注。
彭氏家族遭驱出果敢后
彭德仁做好部署收复失地
我在2013年3月27日在勐拉一栋小山坡上独立平房里,见了还受缅政府通缉的的彭家声和“十多年来一直陪伴着老爷子”的第三任夫人喃艾。喃艾说她多年前在老街的主席官邸见过我和妻子,那时人称她为“大妈”。喃艾是傣族人,在少女期间已是位缅共成员;她有位妹子叫喃娥,比她早一步嫁给彭家声,名分上是主席第二任夫人。
第一任夫人李晓双,即彭德仁与彭新春的生母,是汉人。报道说李晓双已长期在仰光经营珠宝玉石生意,但还经常到勐拉与主席、女儿、女婿见面。我在勐拉的两天也没见到彭德仁,相信他与同盟军士兵在2009年撤出果敢退到勐拉投靠姐夫,就一直专心为收复失地做好部署。
敏昂莱早在2008年受委管辖掸邦的3个缅军战区,当时他要把果敢同盟军队改制为禅邦边防部队,但此建议遭彭家声拒绝。于是敏昂莱就找个借口,配合彭主席副手白所成的合作,在翌年8月8日出兵将彭氏家族驱出果敢。彭家声随即在8月22日立44岁的德仁为果敢同盟军总司令,开始他在金三角的“逃亡”生活:先在泰北清莱落脚,期间彭家声还拿了“寮国护照”出游东南亚国家,包括“到马来西亚看国油双峰塔”,才回到勐拉长住。
曾透露不喜军事爱读历史
在勐拉与彭家声见面时听他透露反攻果敢的心声,也听闻彭德仁在获得佤邦军(United Wa State Army)提供军训和军备给同盟军的消息。德仁本有军人的彪悍身材,但气质上是个文人;在2015年3月的访谈中,德仁向美国之声(VOA)表示他“很不喜欢军事”及“爱读一些历史方面的书籍”。当时他提到同盟军与缅甸政府军时而打游击战,与他并肩作战的有一些反政府民族武装组织,包括当前的3兄弟联盟(Three Brotherhood Alliance)成员德昂解放军(Ta’ang National Liberation Army)和若开军(Arakan Army)。
获中方暗助瓦解缅北电诈
“1027行动”光复果敢
多年后在2023年10月,3兄弟联盟发动了“1027行动”,这场缅北战役以彭德仁为主角,在中方的暗助下,不只光复了果敢(2024年1月4日),还攻下腊戍(2024年8月15日)。彭家声已在2022年2月16离世,对彭氏后人来说光复果敢和铲除白所成,算是报了深仇大恨;不少身受其害的马来西亚人也鼓掌叫好,终于看到中方出手根除老街的电信网络诈骗集团。
其实,中方的介入只算履行责任。缅北电诈犯罪早在2000年已有所闻,但自从白所成配合缅甸将领掌权老街后,这些“操普通话的犯罪活动”日益猖狂。截至2024年头,共有4万4000名涉及缅北电诈犯罪嫌疑人被押到中国处理,他们包括了白所成等171名头目和骨干。多人认为构建电诈的技术人员主要来自中国,而受害者也多是中国人,因此中方必须先清理缅北的垃圾以维护本身的国际形象。
控制逾20乡镇 势力扩大
中开始施压3兄弟联盟
铲除电诈集团后中国专注本身在缅甸的地缘政治利益,大力推动劝和息战努力,目的为保住敏昂莱政权。果敢易手后,中方安排兄弟联盟和缅军代表在昆明签署停火合约,但战役于6月25日再次爆发。随后战情继续对敏昂莱不利,而蒙受最大的耻辱是输掉设有东北军区总部的腊戍;在“1027行动”打足一年后,3兄弟联盟已携手攻下缅北20多个乡镇包括宝石产地抹谷(Mogok),并控制了腊戍–木姐的战略性运输要道。
敏昂莱缅军政权不稳
相信兄弟联盟自年头已失去中方的援助,但兄弟联盟的战绩已激发国内其他民族武装反政府斗气;另项估计说缅军在今年中已失去覆盖缅甸86%面积的乡镇控制权。北京开始担心敏昂莱真的要垮了,相信一些反政府民族武装倾向西方,并得西方的军备;因此中方加速劝勉缅甸停火,而缅军首先在9月表态愿意谈判。
有报道说中方要彭德仁放弃腊戍的控制及与亲西方的民族武装切断关系,过后也对兄弟联盟施压,包括封锁中缅口岸使物流中断及切断给缅北的电流供应。在另一方面,中方也劝告佤邦军停止供应物资给兄弟联盟,逼使他们息战和谈。
为保卫在缅地缘政治利益
中或强留彭德仁在昆明疗养
目前有关彭德仁“被疗养”的消息可解读为中方逼使交战双方画出一个有利中方的和解方案, 反映了“新时代”中国的“大国外交”姿态。
新时代指的是随2017年10月的“十九大”之后的中国,经过40年的改革开放,在国力和国际地位已大大提高,外交政策也出现变化。中国在邓小平时代的“韬光养晦”形象,已被习近平时代的积极国家形象取代:一个强大自信的中国,配合适宜的国际话语权和国际规则制定权。
缅地理位置有利避开南海围堵
中国的大国外交主张尊重对自身经济发展有利的国际机制和国际规则,但对不利中国利益的国际规则,它将不惜采取冷漠或敌视的态度。中国在缅甸的态度是个案例:中方认定美国与盟友在南海对它发动了围堵战略,因此除了要发展本身的海权实力外,也看准了缅甸的地理位置有利于它避开南海的围堵和马六甲海峡的拥挤。
因此中国保卫它在缅甸的地缘政治利益,和数百亿美元投资(海港、油气管、铁路、工业园、水坝等)的经济利益,比起什么都来得重要,甚至强留彭德仁在昆明疗养的手法也用上了。
同盟军已同意停火
本文截稿时彭德仁还没回到老街或腊戍 ,但这项软硬兼施手法有了成效:德昂解放军在11月25日同意和谈,我也刚收到同盟军12月3日的停火文告 。
因此德仁很快就可“康复出院”,也肯定欣慰看到缅北一片平静。在疗养期间,领导老街政府的是彭德钧和他的班子,而彭坤近期也“代父出征……在前线发表重要讲话”。彭德钧是彭家声六弟彭家华的儿子 ,而彭坤则是彭德仁的长子,看来彭氏家族不乏能干的接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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