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喜欢爸爸还是妈妈呀?”
“我都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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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哦,只能选一个!”
那时才5岁的她,面对亲戚的打趣,总是皱着眉头鼓着嘴,做不出选择。爸爸妈妈眼里含笑,没有要替她解围的意思。每到这时,她就会大喊我不知道,然后迈着小腿跑开。惹得大家哄堂大笑。亲戚们总说,他们一家幸福得很,夫妻二人相恋了8年后迈入婚姻,现在还有个健康的宝宝,是大家心里的模范夫妻。
她也自认是幸福的。
爸爸是厂里的烧焊工人,加上妈妈偶尔会接缝纫鞋皮的单子,夫妻所赚的钱除了维持家用,还能给予她一些物质上的满足。
在厂里摸爬滚打多年,爸爸和妈妈商量和同事合资开厂的计划。总的来说,万事具备,就是还差笔资金。妈妈只沉默了一瞬,抚上爸爸的手背,眼神透着满心满怀的坚定。隔天,她见妈妈整理出许多金饰,是结婚的嫁妆,妈妈小心翼翼地把金饰装进包里,驱车带她到一间老旧的店铺,有些残破的帘子上还印着褪色的繁体“當”字。
傍晚,她拿着自己的小熊扑满在沙发上晃着腿等爸爸回家。她无意地打盹了一会,睁开眼便看到妈妈将换回来的钱交给爸爸。她慌忙地爬下沙发,踮起脚将扑满伸到爸爸面前,“爸爸,我的钱也给你!”
爸爸银铃的笑声盖过了扑满里响当当的钱币撞击声。爸爸摸了摸她的头,没有接过扑满, 温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爸爸会赚大钱的。”
多年后,他们搬了家。换了间半独立式洋房,还添了两辆新款宝马。
他们公司的规模越做越大,甚至还成立了子公司。亲戚们的羡慕吹捧又上了层次,夸爸爸有本事,看得远。她发现,爸爸以前微微弯曲的背,不知何时挺直了。妈妈的手布满茧子,是长年与鞋皮磨合的痕迹。虽然爸爸曾劝过妈妈放弃,以他现在的能力,已经不需要妈妈耗费精神来赚些块儿八毛的小钱。但妈妈仍然坚持,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能在偌大的洋房找回自己的存在。
桌上叠着百来张鞋皮,时间久了,妈妈累了就会靠着沙发休息。她放学回家,偶尔会帮忙妈妈处理鞋皮的瑕疵。她接手处理一半的鞋皮,用着胶水将松动的部分粘好。爸爸在家的时候,忍受不了胶水的臭味,皱着眉头朝着她们方向喷清新剂。二者的味道混合突然袭来,呛得她咳嗽。她望向妈妈,妈妈睁开了眼睛,抿着唇一言不发。
后来,爸爸的身影渐渐淡出了她的视线。开始是打电话告诉妈妈去应酬见客户, 后来是直接不回家吃饭了。她不止一次熬夜写作业时撞上爸爸回家,身上还带点酒味夹杂着香水味。她也拿起清新剂朝向爸爸,但还没喷上便引来爸爸的呵斥,“别闹!快去睡觉!”
直到某天她看见妈妈拿着爸爸的白衬衫,领口印着淡淡的口红,像朵含苞待放的花蕾。爸爸将妈妈拉进卧室,锁上门。
房间的隔音不算差,但她站在门外还是能听见若隐若现的字眼。她几乎听不见妈妈的声音,传入耳中的,只有粗犷的声响。
“要不是你——”
“——我的错——”
“——喝醉——能怎么办——”
最后,爸爸摔门而出。争吵也不了了之。
后来连着好几天爸爸都没回家,妈妈也不缝纫鞋皮了。妈妈待在房里的时间越来越长,身边总是散落着好几本相簿,儿时的她定格在每一个框架,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妈妈嘴角带笑,眼神却没有焦点。她过去靠着妈妈,安静地陪着。
“你想跟爸爸还是妈妈?”
妈妈的声音毫无波澜,平静得像一摊死水。
她将头埋入膝盖,声音闷闷地,小声呢喃。
“我不想选,不行么?”
也不知道妈妈有没有听见,房间里只剩下相簿翻动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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