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健伟／早餐或生死，都要选择

那天连续接了好几个相当耗神的口译个案，其中一个是名外科医生给癌症患者建议动手术，但患者不愿意。最后医生警告，若不动手术，再拖延下去恐怕会有生命危险。此时患者淡淡地回了句：“死就死吧……

那天早上完成了线上远程医疗口译工作后，到附近买早餐。社区内两家开在角头间的咖啡店，仅仅相隔一条马路。左边那家选择较少，常光顾的是一摊卖猪肠粉的，那肠粉新鲜嫩滑，甜酱香浓可口，难得的古早味，因为口碑佳往往很早就卖完；右边那家摊位较多，常常客满，我一般会点干捞叉烧云吞面，然后请老板添加香菇。看她从那锅鲜香黑亮的冬菇焖鸡脚中夹起两颗硕大饱满、吸满汤汁的冬菇，铺在我云吞面上，食欲顿时大开。

越想越饿（脑海中出现孤独美食家五郎肚子饿的表情，画面放大，再放大）。今天到底要选择猪肠粉或云吞面呢？停好车子，脚步都快到路口了，仍未决定要拐左或拐右。

那天连续接了好几个相当耗神的口译个案，其中一个是名外科医生给癌症患者建议动手术，但患者不愿意。医生一再向患者解释治疗方案，争取手术根治，但患者家人又做不了决定，语气中各种不确定感，而且不知从哪听说手术会把肿瘤弄破，导致癌细胞扩散。双方为此折腾许久，来回重复相同说辞，夹在中间的我译得头昏脑胀。

最后医生警告，若不动手术，再拖延下去恐怕会有生命危险。此时患者淡淡地回了句：“死就死吧。”身体虽孱弱，声音倒是带着一股倔强。

患者决定，家属选择，医生执行。医院里的生死抉择对任何一方都是情感与理性的巨大考验。同一个早上，又接到另一个复杂的口译个案。这回从肿瘤科转到妇产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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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产科医生给进入临产期的产妇打电话，请对方提早来医院做检查，看看是不是需要引产或催生。产妇似乎做不了决定，将电话交给了身旁的丈夫，丈夫坚持要自然分娩。他搬出一长串理由，比如听说有朋友到了医院，结果被“强行”催生，然后又听说催生或剖腹产会增加小孩的风险。

医生耐心解释，最关键的是确保母婴健康，如果一味坚持自然分娩，反而会因为太晚生产而导致并发症。由于元旦新年前夕医院人手不足，再加上产妇的病史，到时可能没有医生会愿意替产妇做自然分娩。“如果到时你们坚持要自然分娩，可能需要临时转到别家医院。”产妇仍旧沉默，她丈夫语气倒是软化了。“你让我们再考虑一下好吗？”

生命的结束和诞生，太多踌躇未决的瞬间。每个选择都很沉重。毕竟攸关人命，该如何仓促做决定？

庆幸此刻的我需要选择的仅仅是今天的早餐。走到云吞面摊位前，锅碗瓢盘整齐地收在透明玻璃柜子里，老板休息没营业。那便是猪肠粉了，省心省事，是早餐替我做了决定。

新年将至，只盼患者和产妇也做出了最好的选择，祝愿他们新的一年健康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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