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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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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 10:44am 15/01/2025

“孩是爱你”征文比赛

李冰玲

像鱼一样快乐

“孩是爱你”征文比赛

李冰玲

像鱼一样快乐

第二届“孩是爱你”征文比赛 祝你像鱼一样快乐

由大马非营利组织“BetterMe贝特米”主办的迈入第二届,继续以字疗心,引导大众从多元视角理解和反思本地特殊儿童的处境。

从这些文章中,我们可以看到母亲的无怨无悔、父亲的默默守护、兄妹的相互支持、老师的细心关怀……他们对特殊儿的耐性、陪伴、不言悔的牺牲和无条件的爱,照亮社会前行的道路,带来更多的勇气与希望。

该组织去年12月14日,在蕉赖书签咖啡馆举办颁奖典礼,金奖得主是,另外3份特优奖得主分别为黎辉莉、阮佳欣和叶敏。

《星洲日报》将会不定期刊登得奖的4篇作品。

金奖得主:李冰玲(44岁,对外汉语教师)
获奖作品:《

哥:

天快黑了,你出去溜达一天了怎么还不回来?妈妈急了、爸爸也急了。大家村里找个遍、喊个遍了,始终不见你的身影。大姐骑着摩托车载我到村尾去,摩托车开在胶园旁长满茅草的荒地里。坐在摩托车后面,高高的茅草盖过了我的头。身子往旁边一倾,举头迎风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条看不见尽头的小道及小道旁边金黄的茅草穗。密密麻麻的茅草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天色渐渐阴沉,四方一片寂静。羊肠小道上,只有摩托的引擎声,还有姐姐和我的呼喊“合、合……”,“哥、哥……”。喊着喊着,好像真看见你的身影伫立在远方的茅草中,可是你始终没出现。

一边厢,爸爸也骑着摩托车到村子里去找。不知过了多久,大姐和我回到家里,爸爸也回来了,可是你还没回来。爸爸、妈妈和外婆凝重的神情压得我透不过气,空气凝固了。妈妈再烧3支香,举香朝天,口中喃喃。又不知过了多久,暮色低垂、万家灯火了。

忽地,你不知从哪个方向冒了出来,默不作声,好像什幺事都没发生过。妈妈问:“汝去底块?”(潮州话:你去了哪里)责备的语气透露着平静,似气又不像气,倒更像喜。

一场虚惊结束了,大家回过神来时已经8点多了。这时才发现原来饭还没做,妈妈没心思做饭了。晚餐草草了事,我也忘了吃什幺了,反正那一晚大家都没吃饱、没睡好。这样的事自有记忆以来经历了不只一回。

听大姐说,发生过这样的事,那时候还住在老家,二姐和我都还没出世,算起来应该是你5岁或5岁以前。同样是傍晚了,你不见了。

妈妈责问大姐带了弟弟去哪里玩,怎幺没看好弟弟。夜色降临了,还是找不到你。爸爸妈妈、祖父和大姐分头在村里的每条小路、各个角落走遍了,喉咙几乎喊破了。于是,妈妈好像意识到这事并非纯粹或偶然一个孩子贪玩不回家。

她抓住十岁不到的大姐,一鞭接一鞭地往她身上抽打,“你是怎样带弟弟的、你怎样看弟弟?怎幺弟弟会不见?!”大姐凄厉的哀嚎似乎起到了作用。一阵毒打之后就找到你了,你就在村里一个房子后面的小屋里。大姐说,是村里的一个人把你带走将你藏起来了。他们为什幺要把你藏起来?为什麽?他们欺负你了吗?人找到了,这件事也随即告一段落。

妈妈说你出生时眼珠子灵活,是个让人欢喜的胖小子。你知道吗?你是妈妈经历了生了大女儿的失望之后求得的儿子。才欢欢喜喜的不到几个月,你忽然高烧不退,烧了几天几夜。外婆说祖父在太上老君坛前昼夜不分地打坐,妈妈不眠不休地照顾你。可惜啊,祖父和妈妈的举动挽不回什麽。

暖势力/李冰玲/第二届“孩是爱你”征文比赛

几天后,你的烧退了,但是眼珠子没有初生时的灵活了。这一烧,烧掉了妈妈一生的憧憬。后来,妈妈一胎接一胎地生,但始终没盼到一个弟弟。日子一天天地过,你慢慢长大了。妈妈从担心你不会说话到看着你开始牙牙学语,还能跑会跳,妈妈好像也能稍感安慰,同样尝到了儿子长成的喜悦。妈妈让你从小穿好、吃好,玩的也好。

接下来的岁月里,爸爸妈妈不知跑了多少地方、花了多少钱。科学的非科学的、正偏方都试了,可是仍不见你有好转。根据医生的说法,你高烧导致脑细胞受损而造成智障。

妈妈自责,怨自己害了你。妈妈怀着你时带着大姐去看大戏,在戏棚脚给大姐买了一碗凉粉霜。看大姐喝不完,妈妈把喝剩的一滴不剩地喝完,喝完后心情却莫名的忐忑。妈妈说,是凉粉霜太凉了,凉坏了肚子里的你。

还有一种说法。老家屋后一棵老树系着一条拴狗的铁链。当年妈妈怀着你的时候跨过那条铁链,他们说妈妈怀里你的魂被铁链勾去了,就附在那棵树上,所以你的魂魄不全了。老家屋后确实有一棵树,妈妈说家里以前也的确养着一条狗,当年也实在有条铁链……说着说着,妈妈叹了一口气,头垂得低低的,缓缓地摇了摇几下。

一次,在老家阴暗杂乱的后院里,我怔怔地站着,目光钉在那棵老树上,心想:我哥哥的魂真挂在上面了?是真的吗?除了“狗链勾魂”,还有很多说法,但似乎没有一种说法能让妈妈甘心。

此后,又继续走访了不知多少地方。我懂事后,也跟着妈妈,拿着你的脑部扫描图,带着你去看医生。可能问医生得到的答案都大同小异,久而久之就没什幺好问的了。走访神庙问乩童的次数反倒多:有在深林里的、竹丛下的、江边小木屋的、小镇里的住家的……我满腹狐疑,真的有用吗?每次踏进庙坛,我都极力将这个心思收藏起来,深怕乩童看穿后不帮你。

妈妈带着你看医生、求神拜佛的日子,前前后后二十余年。后来随着她渐渐老去了,那颗炽热的心也慢慢冷却、希望也开始褪色。

哥,你还记得吗?到了上学年龄,你跟村里孩子一样上学。你穿着板板正正的白衫蓝裤子、干干净净的鞋袜,看起来比谁都精神。妈妈常说,你不如常人,一定不可以邋遢,否则会更让人瞧不起的。

一天,你在学校时肚子绞痛跑到厕所去。不巧放学时间到了,学生车开走了。学生车来到村里,鱼贯下车的小孩里面却没有你的影子。妈妈知道后二话不说就到黄梨园里告诉爸爸,两人上了摩托车。到了学校,找了几圈后在男生厕所里找到你。你拉肚子弄脏裤子,不知所措,只好待在厕所里。

妈妈含着泪,帮你稍微清理了一下,牵着你的手朝摩托车走去。一个年轻男老师从你们身后擦身而过,妈妈听到他说:“痟该、痟该……”(疯的、疯的)。几年后我进了这所小学,每次见到妈妈口中的那个男老师就仿佛听到一把声音:“痟该、痟该……”那是一张令人厌恶的面孔!

你升上中学后,村里人都说你不会读书让你去学校做什幺。妈妈不顾他人的议论,坚持让你去学校。在学校里你从来不惹事,学校里的老师和同学都是能包容人的好人,无论华人马来人印度人都对你照顾有加。你每天时间一到就穿好校服,将绿色帆布书包挂在肩上。你穿上袜子、鞋子,我蹲下来为你系鞋带。鞋带系好了,你骑上脚车跟村里的两位女生,一个叫“三个零”(其实她叫“林玲玲”)。一个叫木玲的一起上学。

小时候觉得这两个姐姐人长得漂亮心又好。高挑的身材、穿着浅蓝色的校裙,好看极了。她们就像你的body guard,如果再加上一个的话就凑成Charlie’s Angels了。她们说你在学校总坐在课室里的最后一排,你就静静地坐着,从上课到下课,从上学到放学。

你个子好像越长越高了,只是智商和情商的发展却好像停留在四五岁那年。你长得满好看的,五官端正,笑起来有两个酒窝,还有点腼腆。不过,你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少不了让人失望。偶尔喋喋不休,有时候发发小脾气、骂骂三字经。凡见过的车和人你都过目不忘。除了潮州话你还能说华语,马来语也难不倒你。

还记得吗?你以前有一件白色T恤,上面印有两个时髦洋人,一男一女。你特别喜欢,每天冲完凉就问:“我loti meli衫呢?”只要loti meli衫洗好晒干你非穿不可。Roti Marie本来就是饼干的名称,圆圆的比五角钱大些。你知道吗?小时候的我一直纳闷,怎幺Roti Marie衫上面印着的不是两块饼干,而是两个卷发洋人?几年前问起三姨(三姨是长辈中受教育较高的),她笑着说:“是Donny and Marie啦,70年代美国有名的姐弟明星。”这幺一说,这个loti meli之谜才在多年后解开!

那些年里,家里不知经历了多少风波。有几次你做错事,妈妈鞭你鞭得很狠。“够料,迈料,妈够料,我唔敢料!(够了,不要了,妈够了,我不敢了)”你一句一句地哀求像刀一样插在我的心里!我站在一旁,不敢作声,隐隐约约感觉到好像有什幺东西压在心里,沉甸甸的。一阵痛打之后,妈妈哭,我和二姐、妹妹也跟着哭。你躲在一角歪着脑袋望着我们,一脸不解,眼眸里似乎流露出几分内疚和无辜……

我好像从那时候起就认识到了无奈。这种无奈缘于没有做错什麽或不知做错什幺,却偏偏遇上,而且遇上后无论再多的努力都弥补不了!你知道吗?自懂事以来我经常想,如果没有那场高烧多好!如果我考试拿90分能分你一半多好!哥,长大后我才知道为什幺妈妈当年要严惩你。一次是因为你拿了家里的几角钱。妈妈狠狠打你,是要你引以为戒,她怕你长大了手脚不干净,她不要你成为一只过街老鼠。虽然你不似常人聪明,但她希望你品行端正。

暖势力/李冰玲/第二届“孩是爱你”征文比赛
小时候的李冰玲姐妹仨与哥哥,在外婆家度过新年时拍下的珍贵合影。(李冰玲提供)

岁月无声无息溜走了,我们也在不知不觉中长大了。家里也越来越热闹、越发明亮起来。现在想起来恍然发现,可能因为你不再掀起风波了,你的状态越发稳定了。

尽管如此,家里有好事喜事仍挥不去一抹淡淡的哀愁,美中仍然有不足, 尤其每每要找你,然后哄着你一起照全家福时。家里的这个遗憾可能深深地烙在我们心底了。我们接纳这个烙印、这个伤疤。我们用一块胶布小心翼翼地将它盖起来,然后微笑面对镜头、面对未来……

哥,这幺多年来,我一直想问你,你脑海里装着什幺?你日子一复一日地过,好像不好也不坏。有时候你一个不解的眼神、一个憨笑,无不让我不禁想问你:哥,你好吗?你快乐吗?妈妈以前经常说起你小时候的点点滴滴,倒是爸爸从来都不提。

我曾不只一次想过,你会不会是爸爸眼皮盖下、咽下最后一口气时的牵挂?妈妈随着年岁增加,反而好像看开了不少。或许,她只要能看着你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就好。妈妈说,其实这幺多年来最无烦无恼的就是你。虽说“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可我相信妈妈一定知道鱼之乐。我跟妈妈说,那我们不也应该感到欢喜吗?但愿,爸爸在天之灵也能听到。

哥,祝你一生平安快乐,像濠水里的鱼一样快乐!

妹妹 玲

写于2024年8月

【作者简介:李冰玲】

李冰玲,1980年生。2004年毕业于马来西亚理科大学翻译系,2007年获南京大学中国语言文学硕士学位,2023年获马来西亚理科大学翻译学博士学位。曾任教于独立中学,自2010年起任职于马来西亚理科大学。目前为对外汉语教师、翻译学硕士班助教。散文《我的家乡三粒较》(外一篇)曾获中国首届观音山杯生态文学奖(佳作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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