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歲以前,學習華文並非我的首選之路。我更像是被導航誤指向偏僻險峻小徑的駕駛者,忽然拐入通往華文的目的站。這個路程,我每開一段路便遇上一個大拐彎。彎過幾個山頭,我終於發現這條路是值得自己終身駕駛的道路。
我曾經因為討厭抄寫類的華文功課而不喜歡這門語言。或許是初學華文時老師們總讓我們抄寫自己的中文姓名,而這份作業對姓名筆畫總數35畫的我來說足以讓我感到厭煩。後來,舉凡需要抄寫的作業如筆順或生字,我統統都不喜歡。儘管如此,我的華文成績依然平均維持在八九十分。在我的小小世界,華文只是考試的載體,當時的我只希望華文成績不要拉低自己的總平均即可,不知道這個語言可以任何形式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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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上中高年級後,我不喜歡華文的原因和任何與華文沾上邊的學術比賽有關。由於校內學術比賽皆按照班級分配得獎人,三甲預留給第一班表現最好的三名學生;安慰獎分配給第二及第三班的學生。一次,我無意得知自己的華文作文和常識比賽的名次在五名以內,卻因為頒獎制度讓我跌出榜外,華文予我又添了一份失望。
我本來不打算和華文當好朋友,直到結識了身材高大的羅同學。她主動和個性孤僻的我交朋友,因為我們的人緣不好,我們無論課前課後都黏在一起。羅同學對我最大的影響是培養閱讀的習慣。她總是把手上密密麻麻的少年長篇小說借給我,希望與我分享,而我三番四次拒絕她的好意。某日放學回家,羅同學趁我不注意把《小君》塞進我的書包,我皺著眉頭接連讀了幾頁。我在羅同學的“軟硬兼施”下讀完了第一本華文小說。
少了考試的壓力,競爭的壓力,閱讀世界的華文非常純粹。我在羅同學的潛移默化下拾起一本又一本的少兒讀物。我慢慢發現,方塊字非但不可怕,還很有趣。這段相遇是我初識華文的第一個急轉彎。年中學校假期,我到羅同學的家作客,發現客廳的書櫃陳列了好多小說。她要我隨意挑幾本回家看,還說自己的父母因為忙於工作沒有多餘的時間陪伴她,加上自己不受同學歡迎,所以把時間留給了閱讀。羅同學的經歷讓我感動不已,我漸漸相信,華文可以化成一種讓人堅定的文字,默默守護孤獨的人。
認真說來,羅同學改變了我對華文的看法。我開始大量閱讀羅同學介紹的華文讀物,舉凡書本、報刊、電視,但凡打上方塊字的都被我稱為鞏固華文的媒介。這個行為正式催生了我對華文的熱愛;亦是我成年以後,決心栽入創作和研究的伏筆。追隨羅同學的腳步,我的華文學科表現在中學時期可謂“扶搖而上”。中學五年,我都是華文常識比賽的三甲,甚至在中二至中四期間的衛冕冠軍。
儘管如此,我對自己的華文能力仍舊不自信。忽然開竅的我為了擺平小學期間對華文的倦怠,我從中一開始認真上華文課,並且堅持完成華文作業。上了高中,當週圍的同學紛紛展現了“重理輕文”(尤其華文)的態度,念理科班的我不曾動搖自己對華文的熱愛。每當上華文課時,大部分的同學悄悄在抽屜裡寫數理作業,願意聽華文課的同學少之又少。有同學以此描摹我上課的情景:“你是華語老師最疼的學生。”我不知道如何接受這份讚譽,只覺得那是我應該盡的本分,遂而露出尷尬的微笑。
華文毀了我的信心
在我就讀的國民型華文中學,華文是大馬教育文憑(SPM)的必考科目。除了華文,我還報考了中國文學(今已易名為“華文文學”)。據悉,中國文學並非每一所華中附有的科目。由於這門課也不是課表內的必修科目,我們幾位修讀中國文學的中四和中五學生只能在每逢星期三放學之後留校補習,與代號“老李”的華文老師圍在圖書館的會議室上課。老李的中國文學課影響我至深,哪怕課本僅分為文選、小說和戲劇三本,她總是有辦法把沉悶的文本說得非常生動。如今回想,老李的上課模式更似小型的讀書會。
高中兩年,我付出很多心力攻讀中國文學和華文,班上同學用來做高數習題的時間,我都用來複習文本。畢業時,我領了中國文學學科優異獎。本來以為自己可以“一帆風順”地拿著甲等的華文和中國文學成績考入馬大中文系,殊不知這兩科我最有把握的科目卻只考獲B+,連老李都不敢置信。命運對我開了玩笑,我好不容易愛上華文,從中得到自我與他人的認可,華文卻再次毀了我的信心。我問自己,真的喜歡華文嗎?還是一時衝昏了頭?
因緣巧合之下,我來到了某大學學院的開放日。輔導員讓我描述自己的狀況,他用旁觀者的視角分析了一輪,最終告訴我:“你是應該去中文系的,因為你的回答都離不開華文。”當時的我對報讀中文系的態度還不夠堅定,媽媽認為輔導員的分析有道理,討論之後我們就繳了報名費。
3個月後,18歲的我正式成為中文系學生,一路唸了兩年半的文憑班和兩年的學士課程。中文系文史哲不分家的傳統,涵蓋歷史、語言、文化、文學和思想的內容點燃了我的求知慾,四年半的大學學院生活,我幾乎不曾逃課。後來,我找到了自己對的興趣——文學研究和創作。
沿著終身學習華文的終點站,我繞過了幾個彎。自認不是最聰明的學生,不過我一直希望自己不要輕易放棄這份信念,這顆初心。我相信只要自己尚且願意進修,總有一天,我與華文的邂逅必然留下漂亮的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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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泪,是天真无邪的侄孙们,用来攻克我的最佳武器。
每次只要看到凝聚在侄孙眼眶中,那欲落未落的泪珠;再加上小脸蛋显露出来的委屈,我的心就会不由自主地被软化,然后下意识地就会满足他们所有的要求,包括允许他们用平板电脑或手机看形形色色的短视频。
如此纵容小孩的举动, 当然引发了所有家人的异议。有一次在外国留学的表弟回来探亲,侄孙因为家里的大人们不允许他看平板电脑,而大声哭闹。特别喜欢小孩的表弟见状也无限感慨地说:“即便知道毫无节制地看平板电脑是不好的行为,可是看他们哭得那么‘凄惨’,又会于心不忍地想让他们看。”
所以说现代的小孩,是最会察言观色的人,一点也不为过。眼泪,更是他们用来克制大人,为求达到目的的撒手锏。
和侄孙们眼泪的纯粹相比,看到妈妈的眼泪,于我而言,却又是截然不同的一种心情以及感受。
也许是记性不好,小时候很少看到妈妈掉眼泪。或许不是没掉眼泪,而是妈妈躲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暗自流泪。又或许是生活逼人,导致妈妈没有闲暇伤春悲秋。可令我意想不到的是,现今已然老迈的妈妈,突然之间变得多愁善感起来。
流泪不代表不坚强
一旦打开记忆的匣子,妈妈一定会提到外婆;只要提起外婆,就一定会看到泪水在妈妈的眼眶中打转。侄孙们哭了,我们还有办法安抚。可是流泪的妈妈,往往令我们手足无措。那些我们不曾经历也不能感同身受的久远悲痛往事,说再多安慰的话,只会显得苍白无力。
外婆是妈妈记忆匣子的前半部。妈妈现今流的眼泪,想必是心怀愧疚,为再也无法弥补子欲养而亲不在的遗憾而流。
至于我,却是一个很轻易就掉眼泪的人。它可以是简单的一句话、一个画面、一个举动……不管在什么场合,只要能触动我心的人事物,我都会为之掉眼泪。很多时候也会责怪自己那不争气的泪水,总是在最不该出现的时候,控制不住地流下来,觉得自己很丢人现眼。
年少时曾经误以为眼泪是软弱的象征,因此常常提醒自己不能轻易掉眼泪。好像不流眼泪就代表自己很坚强、很勇敢似的。后来才渐渐明白,眼泪可以不必和坚强、勇敢联系起来。我的眼泪也可以像侄孙的眼泪那样纯粹,它可以只是宣泄当下情绪的管道,无需觉得丢脸或将它复杂化,硬要跟坚强和勇敢画上等号。待我明白这个道理时,却已成了一个不再轻易掉眼泪的中老年人。
犹记得刚开始学习内观静坐时,流眼泪是我静坐时的常态。那泪水,仿佛是心中最深的不净烦恼,无法控制地涌出眼眶,止也止不住。如此的常态一直持续了好几年。后来眼泪就慢慢地被其他感受接替,从那以后也就不再轻易掉眼泪。我也因此不再排斥流眼泪,而学会在适当时,以眼泪宣泄当下的情绪;慢慢学习不嫌弃流眼泪的自己,接受那个爱掉眼泪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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