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升上初中不久,我便發現,無論是寫作或是回答理解文,我都像患上了“暫時性失憶症”,一些簡易且基礎的文字已經在腦中重複播放了好多遍,可筆下卻怎麼也勾勒不出一丁點相似的形貌。而最終無非是用手機鍵盤拼寫讀音,才恍然大悟地落筆寫下熒幕上顯示的文字。這種現象在與我共同接受華文教育的學生群體中也十分常見,似乎成了一種慣性。不知何時開始,我才真正意識到,我對我最熟悉的母語——華文,漸漸產生了一種陌生感……
這一切都得從7歲那年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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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學時期的我不像小部分同齡人一樣擁有屬於自己的手機,因此閱讀華文書籍便成了我唯一的消遣方式。或許是沒有任何碎片化信息的干擾,我就這麼輕易地沉浸在無數文字彙集成的書海中,讓文字之美肆意地入侵我的腦海深處。那錦囊佳句就如同悅耳的旋律般波動著我的心絃,讓幼小的我一次次感嘆中文的博大精深。或許,正因如此,華文使我愛上閱讀,閱讀更使我愛上華文。
我在不同的年紀,對華文書的見解也有所不同。7歲雖已識字,可一旦翻開四大名著之一的《三國演義》,面對那密密麻麻又深奧莫測的文字怎麼也提不起興趣。到了12歲,再次翻閱此書,對“赤壁之戰”、“草船借箭”、“錦囊妙計”、“空城計”等以謀取勝的典故深深吸引,全篇讀了大概有五六遍,幾乎可以倒背如流。
許是經歷了長年累月的閱讀習慣,我的文筆也深受影響。上了高年級以後,我的文章常受到華文老師的表揚,總能扣題表達出自己的想法。在校外參加的各項寫作比賽也獲得了不錯的成績,種種因素成了我熱愛寫作的推動力。可這份熱愛的源頭,並不是獲獎後的成就感,而是每一次靜下心來寫作時,總能尋回內心的自我,彷彿在和心靈深處的自己來一場對話。
步入初中以後,由於疫情的緣故,課堂依舊以線上的方式進行。那時候有了自己的第一部手機,對社交媒體的接觸也愈來愈多。由於我就讀的是國中,除華文外其他科目都以雙語——馬來語和英語作為教學媒介語。
大概從那時起,我漸漸淡忘了從前對華文書籍的執念與熱忱,取而代之的是短視頻的“快餐式”內容,充斥著我原本豐盈的內心世界,直至成癮。每每到了華文考試前夕,我總是敷衍地翻看範文,或是隨意地記下一些優美詞句,想以此勉強通過一次次的課堂測驗。學習華文對我來說,似乎逐漸成了一名學生為了應考和提高成績總平均而應當實行的責任,並不是因為對於這門語言深沉的熱愛。在不自覺中,閱讀不再是我心靈的寄託,寫作終究成了一種被指示的任務。換種方式說,華文曾經是陪我成長的“玩伴”,如今卻成了與我漸行漸遠的“陌生人”。
一直到中三年末,我面臨了一項抉擇。我是否要放棄華文?常聽人說,語文不比數理科有實用價值,像是深奧難懂的文言文和古詩詞,似乎都與我們的生活或事業毫無關聯。許多歷屆考生皆因難以掌握這門科目,且擔憂華文分數影響整體SPM成績,因此對華文退避三舍。我曾多次想放棄華文,可心中卻響起“你確定就這樣放棄嗎,不如再想想?”的勸阻聲,讓我陷入進退兩難的困境。
內心斟酌許久,始終得不到一個確切的答案。最終見身邊多數朋友都選擇報考華文,想著有人陪自己“赴湯蹈火”,才下定決心繼續拿華文。
有一次,當我在手機備忘錄裡翻找郵箱密碼時,目光無意間掃過唯一寫滿中文字的文件夾。那是四年前參加的一項寫作比賽留下的草稿。雖說是草稿,可內容也算完整。出於“想看看以前的自己能寫出個什麼名堂”的念頭,我點開文件夾,將內容從開始的選材、大綱到文章結束仔仔細細地讀了一遍。
放下對華文的“戒備”
好久沒有這麼用心地讀完長篇文章了,我心想。
倏地,我發現文末竟還附上了自己的寫作心得:“這是我人生中寫的第一篇小說,一開始還擔心字數不能達到主辦方要求的1000至2500字,沒想到卻一口氣寫了二千多字,這難道就是老師所說的“讀書破萬卷,下筆如有神”嗎?好有成就感!”服了,連心得都得加句名言。我不禁噗嗤一笑。
還記得同桌廖同學看見我厚厚的一沓稿件,張大嘴問我是不是吃錯藥時,我是這麼回答的:“我才沒有吃錯藥呢,這可是我花了三天三夜寫出來的稿件。沒辦法呀,靈感一直從腦中冒出來,寫著寫著就停不下來啦!”我想,當時的我大概是一臉不屑還帶點自豪的語氣說出這段話的吧。
也許是這些有趣的經歷,讓我逐漸放下了對華文的“戒備”。當我決定改變心態,深入瞭解這門學科時,我發現華文其實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冷酷無情”。它除了是我們領略人情世故的最佳導師,也是師生間相互溝通的橋樑。
我的高中華文教師——黃麗雲老師是一位騎行愛好者。每一趟意義非凡的旅程,她都會以照片或文字做記錄,再分享給身邊的人。作為黃老師的學生,偶爾的幾堂華文課成了我們“共赴探險之旅”的絕佳時機。生動有趣的描述、情感真摯的人物故事總能讓我們身臨其境,時而大笑時而感嘆,聞後卻又有所領悟。若不是有了華文作為共同語言,或許我們也無法感同身受了。
最令我們震驚的是照片中的懸崖峭壁看起來險峻萬分,卻也被老師的毅力所征服。她提及自己曾多次感到憂慮,畢竟山路崎嶇難行,又有落石掉落的風險,有時道路狹窄得只能手推腳車。她也經歷過危及性命的情境,像是惡劣的天氣,或是水源供應的缺乏,可一次次的堅持與突破,讓每一趟旅程都難以忘懷。
學華文的道路亦是如此,也許會面對重重困難,擊垮我們原有的信心。可是,如若我們不堅持下去,又怎麼知道黑夜過後不是黎明的曙光呢?或許,你可以嘗試從一本自己感興趣的華文書籍開始,慢慢“結識”這門語言。不久後你就會發現,學華文不只是為了履行作為華裔的職責,更是因為這門語言本身的美也值得我們去探索、去體會。靜下心來,才能感受華文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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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泪,是天真无邪的侄孙们,用来攻克我的最佳武器。
每次只要看到凝聚在侄孙眼眶中,那欲落未落的泪珠;再加上小脸蛋显露出来的委屈,我的心就会不由自主地被软化,然后下意识地就会满足他们所有的要求,包括允许他们用平板电脑或手机看形形色色的短视频。
如此纵容小孩的举动, 当然引发了所有家人的异议。有一次在外国留学的表弟回来探亲,侄孙因为家里的大人们不允许他看平板电脑,而大声哭闹。特别喜欢小孩的表弟见状也无限感慨地说:“即便知道毫无节制地看平板电脑是不好的行为,可是看他们哭得那么‘凄惨’,又会于心不忍地想让他们看。”
所以说现代的小孩,是最会察言观色的人,一点也不为过。眼泪,更是他们用来克制大人,为求达到目的的撒手锏。
和侄孙们眼泪的纯粹相比,看到妈妈的眼泪,于我而言,却又是截然不同的一种心情以及感受。
也许是记性不好,小时候很少看到妈妈掉眼泪。或许不是没掉眼泪,而是妈妈躲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暗自流泪。又或许是生活逼人,导致妈妈没有闲暇伤春悲秋。可令我意想不到的是,现今已然老迈的妈妈,突然之间变得多愁善感起来。
流泪不代表不坚强
一旦打开记忆的匣子,妈妈一定会提到外婆;只要提起外婆,就一定会看到泪水在妈妈的眼眶中打转。侄孙们哭了,我们还有办法安抚。可是流泪的妈妈,往往令我们手足无措。那些我们不曾经历也不能感同身受的久远悲痛往事,说再多安慰的话,只会显得苍白无力。
外婆是妈妈记忆匣子的前半部。妈妈现今流的眼泪,想必是心怀愧疚,为再也无法弥补子欲养而亲不在的遗憾而流。
至于我,却是一个很轻易就掉眼泪的人。它可以是简单的一句话、一个画面、一个举动……不管在什么场合,只要能触动我心的人事物,我都会为之掉眼泪。很多时候也会责怪自己那不争气的泪水,总是在最不该出现的时候,控制不住地流下来,觉得自己很丢人现眼。
年少时曾经误以为眼泪是软弱的象征,因此常常提醒自己不能轻易掉眼泪。好像不流眼泪就代表自己很坚强、很勇敢似的。后来才渐渐明白,眼泪可以不必和坚强、勇敢联系起来。我的眼泪也可以像侄孙的眼泪那样纯粹,它可以只是宣泄当下情绪的管道,无需觉得丢脸或将它复杂化,硬要跟坚强和勇敢画上等号。待我明白这个道理时,却已成了一个不再轻易掉眼泪的中老年人。
犹记得刚开始学习内观静坐时,流眼泪是我静坐时的常态。那泪水,仿佛是心中最深的不净烦恼,无法控制地涌出眼眶,止也止不住。如此的常态一直持续了好几年。后来眼泪就慢慢地被其他感受接替,从那以后也就不再轻易掉眼泪。我也因此不再排斥流眼泪,而学会在适当时,以眼泪宣泄当下的情绪;慢慢学习不嫌弃流眼泪的自己,接受那个爱掉眼泪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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